旧诗重提(18)
作者:山野诗人
他笑,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的面,但面条刚和木筷接触,又迅速放下了,脸侧和脖子像被无数只小虫啃咬一般痒得难受。
“怎么了?”
何慕看着他面露难色,四肢像被刚驯化似的艰难蠕动,心中疑虑万千。
他沉吟一声,良久说:“好痒……”
然后,何慕果断地走到他旁边,把他的胳膊按下去了:“忍着,不能挠,伤口会感染的。”
向繁洲回了个痛苦的神色给她。
“我去拿药膏,”何慕不放心,频频回头看他,“向繁洲,你忍住了,挠破了到时候留疤了或者毁容了,我可就另觅良婿了。”
“你敢!”
她拿药膏回来,他还在生气,一点都不配合她。
“你闹什么劲,”何慕拿他没办法,“我开玩笑。”
“开玩笑也不行。”向繁洲抱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
何慕任他抱一会儿,想着再磨蹭他俩的饭都要冷了,摸摸他的头把他推开:“先把药涂了。”
这一次,向繁洲才肯依她,任她摆布。
何慕给他越上药越不忍,这人明明可以躲开,却非要挡在她前面,现在要遭这通罪。
真的是越不想欠他的,反而欠得越多。
何慕洗完澡出来,向繁洲还不在,她打开卧房的门,书房的灯亮着。
她看了眼时间,22:18。
她料想向繁洲有必须要赶的工作,没打扰,先回房了。
温虞还在发微信问她今晚的事情,她随便搪塞了几句,也觉得微信里根本讲不清楚,跟她说周末约下午茶的时候再细说。
这人才作罢。
她想着先刷一下社交平台等一下向繁洲,结果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惊醒时已是深夜,床头的灯仍亮着,向繁洲还没回来。
何慕惺忪着睡眼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刺眼的光晃得她头昏,半晌才辨认出现在已经是两点二十了。
穿上拖鞋,她走出房门,书房的门缝还有亮光,她屈起指节,轻轻在门板上叩响。
没人回应,她按下把手,轻轻推开门。
银色的电脑遮挡住了坐着的人的面容,走进才发现这人仰靠着座椅睡着了。
脸上的红色异样醒目,显得此时有点可怜。
电脑屏幕停留在一个全英文学术论文的界面。
何慕拍拍他的手背,柔声唤他:“向繁洲……”
他战栗着醒过来,看到是何慕,眼神缓和。
“回房间睡觉吧,”何慕说,“已经两点多了,没做完的工作白天再做。”
向繁洲勾住她的指尖,眯着眼看她:“等不及了?”
她无奈,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转身要走。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身体腾空了,整个人被向繁洲横抱了起来。
她扭头锤他肩膀,却发现他正笑意满盈盯着她。
向繁洲抱着何慕回到房间,把她放到床上,不顾她的反抗,噙住她的耳垂,亲吻吮吸。
继而,亲她的眉眼,她的鼻尖,她的嘴唇。
一路向下。
他感受得到她反抗的力,但并不大,像种推拉的游戏,他感觉有趣。直到他准备开床头柜的抽屉,何慕趁机侧脸,彻底将他推开。
他手里的动作顿住,灵魂像被千万根细针齐下扎破,萎靡不振。
何慕的头发是凌乱的,衣服也是。
眼神中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他看何慕,等她说话。
夜晚是静寂的,甚至没有风声,只能隐约听到微震的心跳。
那是他自己的。
良久,何慕说:“我们谈谈吧,向繁洲。”
她既平静又理智。
在这样耳鬓厮磨的缱绻时刻,她竟然好整以暇地说要跟他谈谈。
这是谈事情的时间吗?
他看着她神秘湖泊般幽深眸子:“我还没毁容呢,你就嫌弃我了?”
第13章
夜色已深,弯月挂在树梢,点点光晕从窗户映出来,法式建筑外墙染上暖色光斑。
室内,沙发上对坐的两人正僵持着。
向繁洲坐在背对窗户的一侧,腿跷着,双手交叉,正在等对面的人说话。何慕拘谨许多,她是端坐的,只坐了沙发的前三分之一。
卧室是有熏香的,淡淡的木质尾调,存在感不强,却时而会被鼻腔感知,有点像雨后漫步在杉木林中的气息。
何慕缓缓开口:“我觉得我签合同签得似乎有点草率……”
清亮的声音落在稍显空旷幽静的空间中,像突然扔进来的定时炸弹,空气都凝结了。
他眸色中的柔和褪去,染上阴郁的底色:“你想毁约?”
她沉吟一声,捕捉到他眉心的愁意,身体舒展些,笑着摇头:“向总放心,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那你什么意思?”向繁洲仍未读懂面前的人,包括她的犹疑和她的笑意。
“我们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聊明白……”
他没等她说完:“股权变更需要点儿时间。”
向繁洲似乎没想到自己到底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何慕垂头低笑,继而重新掀起眼皮:“你就觉得我这么想要你的钱?”
向繁洲看她,眼神微眯,试图判断她开启这段谈话的用意。
“不是因为钱,”他接话,“那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同意和我结婚?”
她惊了一秒,又恢复平静:“我是想说卡里的钱暂时已经够我花了,钱不是今天的重点。”
向繁洲:“所以?”
何慕提了口气,方说:“关于私人空间以及……孩子。”
“你不会告诉我你怀了吧?”这是他意料之外的话题,难掩惊异,却是笑着的,“我是有医学常识的。”
这人每次抓到的重点真的是意想不到,按他这理解她岂不无脑透顶。
“对,”何慕反其道而行,深情地说,“我怀了前男友的孩子,你说怎么办吧?”
这话说完,她伸手抚抚自己肚子。
见何慕脸上挂着颓唐,向繁洲登时入戏,心中的火霎时就窜上来了,眼睛扫过她的小腹:“几个月了?”
她见向繁洲反应,愈发觉得有意趣,煞有介事地说:“三个月,你说我要不要留?”
他眉头拧在一起,神色凝重,手指止不住在沙发上敲打,良久身体往后靠了些,继而又起身往窗边去,留一个悲凉的背影给何慕。
卧室套间休闲区的窗帘此时只拉了内层的纱帘,浓稠的夜色像蒙着雾进入视线,向繁洲有想打开窗吹风的冲动。
半晌,他回头:“你想留吗?”
“听你的吧。”何慕饶有兴致地把主动权交出去。
“我去抽根烟。”最后,他只憋出了这一句。
声音沉哑,像是被浓硫酸稀释过。
何慕第一次意识到,其实向繁洲是抽烟的,但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刻她从未见到过他抽烟,他身上甚至从未沾染过烟味。
她甚至以为他并不抽烟。
这点本来在她这是加分项,她一闻到烟味就不舒服,从小到大见到烟雾缭绕的人就躲,何衍是被她骂过的,所以从不在她面前抽烟。
而向繁洲大抵不知道她闻不了烟味,只是可能教养不错,所以一直保持绅士的礼节。
毕竟也少有人抽烟前征询身边的人的意见。
她本只想开门见山把该聊的聊了,却没想到向繁洲语出惊人,便临时起意故意逗他,意外发现这人愈发有趣,他好像不会真的生气,尽管总是不合时宜地醋意大发,但也不过是闹闹她而已。
按照剧本,这种“喜当爹”的剧情,通常都会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她本以为他会因此暴跳如雷,勃然大怒,而此刻已经措手不及的向繁洲,却仍然保持着风度。
她不忍再闹,看向往门口走的人:“我开玩笑的。”
向繁洲脚步顿住,带着不确定机械地回头端详沙发上扭头看他的人,她嘴角还挂着笑,理直气壮地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