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白色的房间，里面摆着各种仪器，只有一张病床。

有几个人隔着透明玻璃看着那个正在痛苦的孩子，他们全都穿着白大褂，眼神冷漠，没有对那个经受痛苦的孩子流露出丝毫的同情。

“我对7号口中一直喊着的那个神明很好奇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们的最终计划了？”

“是呢，我们可是在研究……荒霸吐啊。”

“我们要不要让人查一下？”

“怎么查？”

“这次有一批新的异能力者被送过来了，我记得里面有一个可以读取别人记忆的异能力者，让他过来看看吧。”

“好，就这么办。”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最终彻底定下计划。

＊

头好痛。

浑身都好痛，剧痛无比。

眼皮好像被黏住了一样睁不开，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不属于我的能量在各个经脉中不停地乱窜，好撑，快要被这股能量撑爆了。

说起来，我不是消亡了吗？

就算没有消亡也不会感觉到这样的疼痛吧？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啊，从诞生以来还没有感受过如此剧烈的疼痛。

我这是在哪啊？怎么感觉身体也不太对？

这么想着，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你，你是谁？”

我仍旧无法睁开眼睛，只是在身体里感受到了另一个意识，那道意识很微弱，听声音是个小孩子。

“吾是神代雪祈，请问这里是哪？你为何会在吾的身体里？”

我已经习惯了对其他人用这样的语气这么说话，没办法，我是神明嘛，总要维持一下自己作为神明的逼格。说话太和善了人类会蹬鼻子上脸的，这是以前认识的神明教给我的。运用到实际当中，很实用，我的信徒果然更习惯我这么说话。

我放低了姿态，他们反而会诚惶诚恐。

……一不小心思维就发散到这里了，真是不好意思，虽然也没人在意。

“是你……是你在我的身体里面！你是什么东西？你真的是……是我爷爷信仰的那个神明吗？你……你真的被他们抓到了吗？”

小孩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不可置信，他似乎认识我，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

“什么叫我在你的身体里面？你是谁？你认识我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太过疑惑，以至于完全忘记了维持逼格这件事。

这小孩子说的话也太让神摸不到头脑了吧，感觉又突然多出一堆问题，希望他能老老实实给我解释清楚吧。

“我是……我是雨宫夕日，如果，如果你认识我爷爷的话，我爷爷是雨宫次郎，如果你真的是那个被他信仰的神明，那我就认识你。”雨宫夕日弱弱地说。

他很听话，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回答了。

“我被他们抓住了，他们是一群疯狂的科学家，他们一直在用我做人体实验，我太害怕了，太痛苦了，所以我一直喊你，喊神明大人来救我。他们好像对神明很感兴趣，找了一个同样作为实验体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异能力作用是提取别人的记忆，他们，他们好像是通过我的记忆找到你的。然后，然后他们就把你塞进了我的身体里，想让我们两个融合。”

……雨宫夕日，是次郎那个失踪了两年的孙子。他原来是被人抓走做人体实验了吗？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我再次感受了一下身体，然后惊奇地发现，我现在好像真的变成了人类！

和神明状态的我一点也不一样！具体有哪里不一样我也描述不上来，反正就是很不同。

话说回来，我们这不是已经融合在一起了吗？

那股在身体里乱窜的能量，仔细感知一下还是能发现的，那就是我作为神明时的力量啊！

“所以，我现在变成了人类？和你融合在一起了是吗？所以身体里才会有两个意识。”我自说自话道。

“神明大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喊您来救我，您也不会被……”

“没关系，吾，我并不为此感到难过，说起来还是你救了我一命呢。”

我最终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自持身份的说法，既然已经变成了人类，那就和普通人类一样说话也没什么关系吧，我坦然地想道。

“你的爷爷是我最后一个信徒，他离世后我本该消散的，那群科学家虽然妄图用我的力量做人体实验，但也算救了我一命。”

……虽然我根本没有想要活下来的欲望。

只是这么说，那孩子心里应该会好受一点吧。

第2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孩子好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当中去了，果然，我根本没有安慰人的天赋吗？我冥思苦想出来的话语完全没有用啊！

不是，应该说，好像事态更严重了啊！我急得满头大汗，如果意识体也能出汗的话。

“小朋友，好孩子，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叫医生……”

不对！现在这种情况我去哪里给他叫医生啊！我已经语无伦次到这种地步了嘛！

是不是因为第一天做人类还不太习惯的缘故呢，对，一定是这样。

我振作起来，继续说：“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好孩子，你能不能跟我说句话呢……”

说到最后，我的语气卑微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爷爷，如果没有我，爷爷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是我让大家都变得不辛，我是个丧门星，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我……好想死啊。”

雨宫夕日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他的意识体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消散了。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更加慌张了，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他，可是我的意识体却直接穿过了他的意识体。

“雨宫夕日，你振作一点啊！”我着急地围着他打转，试图用言语唤醒他的神志：“你爷爷怎么会是你害死的呢？他是寿终正寝，是笑着离开人世的，和你没有关系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不是丧门星，你是你爷爷最疼爱的小孩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话起了作用，雨宫夕日的神情平静了下来，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好像遥遥望着远方，没有焦距。

“我爷爷总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神明，如果不是我泄露了你的消息，让你被抓到这里来，你一定会救他的吧？”

雨宫夕日平静的话语却让我内心一下子被惭愧的情绪填满，我实在是羞愧难当。

“对不起，是我没有用，我太弱了。事实上，次郎死亡的时候我就在他的病床前，我的神力有限，没有办法阻止他的死亡。”

人类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留在人间这么久，我已经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可是直到如今，我依然无法坦然面对信徒的死亡。

我是个失职的神明。

事实上，在神代退去，所有神明回归神界，不再过问人事以后，只有我不舍人间，留在这里迟迟不愿回归……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彻底回不去了。

自那时起，我就明白，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神明，我总是拥有太多神明不该有的情绪，比起其他神明来说，我的心灵太过软弱了。

“……可是我好累啊。”雨宫夕日说：“我的异能力是情绪感知，从出生起我就在不停地感知周围所有人的情绪，正面的、负面的，人类总是有很多恶意。这个世界太可怕了，连小孩子都能笑着掐死一只幼鸟，面对生物的死亡无动于衷，甚至感到快慰。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我真的……好累……我想好好睡一觉……”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作为活了很久的神明，应该说，我比他更清楚这一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