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月亮逃跑(78)
作者:停戈换鱼
他吓得大喊出声,跌坐在座位上,对她的绮靡想法全抛诸脑后,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怕。
易辛被侍从连灌下数盏热茶才堪堪回过神,房冶和谢晦生已经跟元奉真聊开了。
也不知道元奉真用了什么说辞,连笑面虎太子也不再勉强她拿下面纱。
甚至除了他之外,三人全被元奉真拿下了。
易辛是听不懂他们在谈什么的,一会大道化虚,一会经法诰诀,说是谈经辩道,但大部分情况下,是元奉真在说,其他人倾耳聆听,完全失去了在陶守静那辩得有来有往的从容。
元奉真见解精妙,言语风趣,连对修道全无兴趣的太子,也听得入迷。
谢晦生的眼睛迸发前所未有的神采,膝盖往前脱离开半张席子,恨不得把耳朵凑到元奉真身前。
房冶不动声色,但早已停下了盘朱砂手串的动作。
易辛察言观色完毕,颓然坐回去,他在元奉真手上吃的亏,讨不回来了。
房冶与谢晦生浑然忘我,一场清谈下来,不知不觉,天色已黑,两人尤不过瘾,又约了元奉真明日再论道。
太子原本的行程,黄昏返回郡守家中参加宴席,如此耽搁下来,只得在道馆里再住宿几天。
这也等于变相承认了陶守静师徒道法高深,太子不得不在推荐名单上添加陶守静的名字。
太子平素最恨受人摆布,今天却没有产生任何憋屈的情绪,尤其看到房冶、谢晦生一副吃瘪的模样,更是叫他心情大好。
他才学平庸,这两人的盛名长期压他一头,连父皇母后训斥他都要提房冶谢晦生如何如何,如今他们一并被元奉真压制,就像是他打败了他们一样,数年郁气一扫而空。
太子大笑离去。
谢晦生和房冶相顾无言,屏退左右,一前一后走去客房。
月光如水,谢晦生心有余悸地敞开衣襟,“幸好元奉真不是男子,否则哪有你我出头之日。”
房冶没答话,谢晦生听到细微的声响,定身回看,见房冶一头撞到了银杏树的树身上,似乎魂魄还留在元奉真那。
向来淡定自若的房冶失态至此,谢晦生好笑,“你对神女一见钟情了吧?”
房冶慢悠悠地整理道袍:“谢晦生,你知你为何不受欢迎?一针见血点出真相的人,最招人恨。”
“宁搅千江水,莫动道人心,舟楫未动,你却道心大乱,”谢晦生哈哈大笑,“一场清谈便丢了心,房冶,你有能耐。”
他调侃,“若面纱下是张绝世丑女的脸,你如何是好?”
房冶说:“容貌不重要,她……光彩夺目。”
“房冶,我劝你与她保持距离。”
谢晦生嘴头不饶人,却有七窍玲珑心,他的眼前重现元奉真惊世骇俗的裸露双足。
“她对世俗的看法毫不在意,定会招惹非议,我们世家最重礼仪清誉,你若与她纠缠,会被她拖入深渊的。”
谢晦生说完,一看房冶的表情,就知道他白说了。
果然,房冶懒散地拍拍他的肩膀后离开了,“谢灵问,你过于迂腐了。”
从这天起,太子一行人长住静云观。
房冶与谢晦生天天找元奉真论道。
易辛日日想着要看神女的真面目,为此琢磨出了很多手段。
太子也被元奉真勾起了好奇心,默许易辛去找元奉真麻烦,谢晦生、房冶知道易辛的目的,他们没有开口阻止。
四人难得在某件事上取得一致默契,太子终于有君臣一心的感觉。
可惜元奉真聪明得很,易辛努力了七天,不仅无法窥见她的真面目,还被吓出了病,晚上说见诡、白日说天兵天将来拘他,拼命地劝说大伙离开道观。
太子好奇心没有满足前意志坚定,嫌易辛烦人,把他先打发回国都。
又过了七天,谢晦生向道观捐赠了千册藏书,元奉真欢喜,邀请谢晦生去她住所吃饭。
吃饭时总不能带着面纱吧。
太子正高兴,没想到谢晦生在赴宴的前一天,告辞了。
他临走前跟房冶长吁短叹,“我越与奉真深交,越无法接受她有缺点。与其知道真相后失落,不如保留神秘感,如此,她在我心中永远是绝世美人。”
他一走了之,气得太子大骂他是死板的蠢书呆。
房冶不受影响,每天照旧拜访元奉真。
品茶,对弈,抚琴,悠然自得。
他本是闲云野鹤的道士,除了在山中修炼,其他时间外出游历,碰见合乎心意的道观就住个一年半载,这次会跟太子出门,也是为了寻访高人增长见识,碰见元奉真后,彻底把任务抛到脑后。
一副要在静云观住好几年的样子。
贵人是块金字招牌,逗留得越久,五斗教的声名就传播得越广,陶守静很满意。
元奉真不满意了。
“神女,起床了,房公子在外头等着您呢。”
巧娘子端来洗漱工具,催促元奉真起床。
“又是房冶。”元奉真紧紧揪着被单,闭着眼喃喃自语。
巧娘子看得好笑又心疼,神女爱睡懒觉,房公子卯时天未亮就起床了,连早课也要一块,夜深了才告别离去,应付几天还好,时间长就不耐烦了。
元奉真含糊地说:“让他等。”
巧娘子:“房公子是贵客,每月给观里交一百两伙食费哦。”
元奉真:“叫师父给他退钱吧。”
赖床期间,道童来禀告,“太子殿下也来了。”
元奉真:“……他们为何还不走?”
巧娘子推测:“我偷听侍君们交谈,似乎是殿下很好奇您的容貌,没见到之前不甘心离去。”
元奉真不胜其烦,“如此,便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祈雨法会吧。”
巧娘子:“当今最紧急的事,还是请您先人床分离吧。”
元奉真开始在床板上翻来覆去,烙了半天烧饼后,她从容开口,“我今日不见客,你且出去,贵人问起,就说我病了。”
巧娘子:“神女!”
元奉真再也不理人了。
今年南方大旱,阴岐郡境内已经八个月没下雨了。
顶上的太阳炎热得要把人烤化,千顷农田裂开龟纹的深缝,农作物大片死去,干旱严重的地区,已陆续有人被活活渴死。
大旱之后就会伴随着饥荒,郡守急得来道观请道士祈雨。
祈雨并非陶守静擅长,此事风险巨大,按照民间传统,巫觋、道士求雨失败,往往会被失望的民众投入火中烧死,古时称呼这种习俗为“烄巫”——阴岐郡已前后烧死四五批人了。
陶守静原本打算推辞,没想到元奉真一口应承。
日期定在三天后,七月初一,未时一刻举行。
祭坛设在岐江岸边。
岐江曾经是一条碧波奔涌的大江,如今河床干涸,灰黑的淤泥像死人的皮。
消息传出,附近十里八乡的群众全赶来了,江边围堵得水泄不通,士兵们费了好一番劲,在祭坛边划出一块区域,搭建太子殿下临时观礼的高台。
当日,太子与房冶准时到达现场,身后跟随着一大批伴驾的官吏乡绅。
太子兴趣盎然,就算元奉真失败了,待会也有烧人的好戏看。
临死前,命人取下她的面纱也不迟。
元奉真来了,陶守静带着道观里的道士陪同做法。
她还是穿着平常的黑色道袍。
太子笑容亲切,正要随口说几句鼓励的场面话,却见站在他面前的元奉真,随手取下了她的斗笠。
她今日不再挽道髻,长长的秀发在身后用黑布帛束成了一束,照旧非常简朴,身上不带任何首饰,脸上不施粉黛。
太子迎面撞上她绝色的姿容,虽见惯了天下美人,也不由得头脑一片空白。
他伪善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连不近美色的房冶,呼吸也有片刻停滞。
元奉真把斗笠交给她身旁的道士,房冶忽然抢先一步,伸手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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