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月亮逃跑(66)
作者:停戈换鱼
元蕙如看着房倦之的眼睛说话,她第一次面不改色地对别人说谎,却意外地熟练,“我想好了,妈妈能回来就行,什么莲神什么真相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想再纠结了。”
房倦之同意了,“好。”
他注视着她,“蕙蕙,回去我们就结婚。”
元蕙如笑,“房倦之,没人像你求婚这么草率的。”
她故作冷酷地说,“并且,我也没有答应要跟你复合。”
房倦之靠得更近地看她,看了再看。
元蕙如:“用小狗的眼神看我也没用……你居然会露出这种眼神,真不择手段啊。”
他们相对笑了起来。
房倦之说:“回家后就登记,两周内举办婚宴……”
“不行不行,”元蕙如说,“我要穿漂亮的婚纱,找设计师订做至少要三个月的工期。”
房倦之:“好,先登记,三个月后举行婚礼。”
房倦之很高兴,是真的感到很幸福的高兴。
道士风流的眉眼,像被打磨过的钻石熠熠闪光,他和她计划未来,“结婚后你想做什么。”
元蕙如掰着手指,“我想找份工作,我家没出事前,我刚拿到画廊助理策展人的 offer,他们说愿意为我保留岗位,第一份工资,我想给我妈买个包,攒到钱后,我想环游世界。”
房倦之亲亲元蕙如的手背,又把她双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你去实现梦想,我来养家。”
他闭上眼, 满足地微笑,“蕙蕙,我们就这样,过完一生。”
元蕙如主动用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他搂住她的腰,把她紧紧地回抱在怀里。
她在要被他勒进骨肉的窒息感中,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柔声说,“你累了,睡一觉吧。”
房倦之看似耗费了很多精神的样子,显得很疲累,元蕙如想保持清醒,却很快被他带着,陷入了沉睡。
元蕙如在半瞑半寐之间,意识似乎又走进一片柔和的白光中,有了上次和房倦之意识交融的经验,她趁着他疏于防范,熟练地潜入他的识海——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要集中精神念着想看房倦之的记忆,就能从白光中看到一扇扇雪白的房门。
她推开其中一扇门,走了进去——门后一片蔚蓝的海洋。
她被什么扯进了海里,她看到了她在发光的水中吐出一串气泡,等再次脚踏实地,她发现她站在一个小格子里。
具体说,是藏在镜子后面的空间里。
她和房倦之,隔着浴室镜子互望。
房倦之所处的环境好像是酒店,他没有发现镜子后的元蕙如,他手撑着洗手台,单纯地盯着镜子发呆,盯着镜中不人不鬼的自己。
元蕙如看到他时,吃了一惊。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房倦之,印象中的房倦之无论如何都意气风发,眼前的房倦之,是颓堂的,死气沉沉的。
他脑后的道髻散开了,高马尾的长发塌散,额头两侧一绺绺乱发遮住脸,他的眼睛是长期无法入睡的通红、疲惫,阴霾密布。
依旧穿着她熟悉那套上衣下裤式道袍,上衣长度只到胯,腰两侧为了行动方便设计成了开叉设计,只要抬高手臂,外衣往上提,开叉处露出小片禁欲的白色中衣,中衣后隐隐腰线的肌肉,她以前是很喜欢看穿道袍房倦之的,现在这身道袍皱巴巴的,衣襟狼狈地敞开,和它的主人一样了无生趣。
元蕙如看到他的眼底,慢慢浮上透明的水汽。
房倦之面无表情,一拳击向镜子,镜面裂开蛛网的裂纹,他闭眼,用手掌的下部撑着印堂,受伤手背上血水滴落到雪白的瓷盆上,用肉体的痛苦,对抗精神上更大的痛苦。
元蕙如从梦中惊醒。
时间是清晨,房倦之皱着眉头睡在她对面。
元蕙如用手指摸了摸他的眼睛,她小声问,“房倦之,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悲伤?”
无人回答她。
她悄悄地从他的怀里爬起来,走出帐篷。
她是第一个起床的人,四野安静得只听到鸟鸣。
林间弥漫着雾气,谢谭雅站在远处的灌木丛后看着她。
元蕙如没有犹豫,向谢谭雅走去。
她对谢谭雅出现在这里,没有多大的意外。
元蕙如总觉得她像不倒翁,被压到极致就会反弹,她娇生惯养地当了二十几年的废物,但只要事情发生了,她就会心平气和地处理。
无论房倦之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能瞒她。
如果他无论如何不愿告诉她答案,她就自己寻找。
谢谭雅把手探向元蕙如。
元蕙如没有把手放上去,她开门见山地问,“真相是什么?”
谢谭雅转身走在前方,示意元蕙如跟着她走。
前方金色的阳光透过枝桠,一线线地刺透野草堆。
谢谭雅边走边跟她闲聊。
“元蕙如,我每次见到你,总觉得是奇迹。”
“你知道吗,别人如果经历你的遭遇,意识世界早已在恐惧中坍塌,而你的内在,依旧维持着一套井然有序的运行秩序,你时时刻刻在抗争,在推理。”
“这就是元氏女强大的精神力么。”
“你要记得,你今天能够让裴景伏法,为自己昭雪,为你母亲昭雪,你靠的不是房倦之,是你自己推导出真相,是你把房倦之、把我们引向了真相。”
“你聪明,又坚韧,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孩子。”
元蕙如完全听不懂谢谭雅在说什么。
她默不作声,从谢谭雅的职业——脑神经医生,去推导她的弦外之音。
谢谭雅赞赏,“你看,即使我刚才只给你一点点暗示,你又开始思考了。”
“蕙蕙。”
房倦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在寻找,语调里透出不曾见过的慌张。
谢谭雅露出很头疼的表情,“房倦之要追过来了,我们快走。”
她抓起元蕙如的手,奔跑。
她们的长发和衣摆在风中扬起,跑出小树林,尽头是一处悬崖。
前头无路,房倦之的脚步声迫近了。
谢谭雅无奈地骂了句粗口。
元蕙如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问谢谭雅,“你和房倦之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谭雅没有回答,因为房倦之已来到了跟前。
谢谭雅抓紧了元蕙如的手。
房倦之把谢谭雅当作空气一般,把手掌伸向元蕙如,眼底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晦暗,轻轻地恳求,“蕙蕙,到我身边来。”
元蕙如和他对望一眼,咬咬牙,又去看谢谭雅。
谢谭雅却也在看着她。
那目光有惆怅,有同情,好像被房倦之如此执着地追逐,本身就是一项灾难。
谢谭雅喟叹:“十年了,房倦之,放过她吧。”
十年?
元蕙如还没认真想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谢谭雅扯着她,往后一坠,房倦之奋不顾身地往前冲,要来抱住元蕙如。
终究晚了一步,在房倦之绝望的眼神中,元蕙如和谢谭雅纵身跳下万丈悬崖。
元蕙如只觉得她往下坠,急速地往下坠,一直往下坠,往无垠地狱的地心坠落。
身躯撞上坚硬的岩石堆,却没有想象中的四分五裂血溅当场,而是像摔落在跳床一样,重重地往上弹。
又像是躺在病床上,心脏除颤器一次又一次地电击身躯,人像脱水的鱼,肢体无法自控地往上蹦。
一下下,坠落,又蹦起。
元蕙如的五脏六腑像被一只大手揪住了狠狠翻个面,大脑更像是针扎般刺痛。
她听到了仪器刺耳的轰鸣。
很多人推着医用推车在跑动。
元蕙如剧烈地喘着气。
她好像被砌进了水泥墙里,肉身沉重,连手指头也动不了,她的灵魂在痛苦地跳窜。
她猛睁开眼。
眼前的场景换成了病房。
入眼是头顶白色的无影灯。
仪器依旧在嘟嘟嘟地尖叫,警报声刺耳得像要炸破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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