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月亮逃跑(18)
作者:停戈换鱼
元舒华连忙拦她,“不能做这么不敬的事,会遭报应的。”
元蕙如对房倦之喊,“我梦见的神像就是它!”
房倦之听了,仗着人高腿长,稍一踮脚,抬手把那尊神像取下来了。
急得元舒华连连对神像作揖道歉:“莫怪搞怪,莲祖恕罪。”
元蕙如不管元舒华如何惶恐,和房倦之凑在一块,研究房倦之手中的神像。
木偶高约 20 厘米,装扮和普通神像一般无二,雕成人形的木胚外套穿层层叠叠纯黑锦缎古装,同色刺绣暗纹,非常精致。
诡谲的是它头罩黑纱,遮蔽了神像的真容,为了防止黑纱滑落,还用同色黑绸束住脖子绕一圈在颈后打结——与元蕙如梦见的一致。
更令人感到惊悚的是,普通神像一般盘腿坐莲花宝座,或脚踏瑞兽,再者腾云驾雾,这神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左脚弯曲单脚站立做狂乐舞蹈状,脚踏尸山血海,无数的人如厉鬼般虬曲盘结在它足下,似把芸芸众生践踏在地,残虐又不祥。
元蕙如不顾元舒华的惊呼,扯下神像头上的黑纱,她倒想看看恐吓了她半年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模样。
等看到神像的真面目后,不仅元蕙如惊得定在原地,连一向稳如泰山的房倦之也有片刻愣神。
神像长着两个头,连体婴一般。
一头如常,端正地按在脖子上,用传统手工艺使用真人头发精细地盘了发髻,金银珠宝点缀凤冠,用工笔描画五官,赫然是个女人形象。
另一头则像树枝的分叉枝干,畸形地贴着主头,敛眉合目,头戴帝王冠冕,是个男人形象。
元蕙如端详着眼熟的女头五官,脱口而出,“它怎么长得那么像我?”
“不是像你,是像我。”元舒华夺过神像,让计叔重新蒙上黑纱放回神龛。
“请奉阴歧莲祖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要把请神人的形象刻在莲祖脸上,像珍爱自身一样供奉着莲祖,这样莲祖才会保护你。”
元蕙如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规矩,“它自己没有脸吗?”
计叔也见怪不怪的:“摆在庙宇中吃百家香火的莲祖,都是没有脸的,也许怕吓到信众,所以长期蒙着面吧。”
房倦之再细问缘故,元舒华和计叔也答不上来。
本地宫庙供奉的神灵五花八门,是隋唐之后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典范,同一座庙宇中,既能找到道教神、观音佛祖十八罗汉,也能找到关二爷等民间名人,连主张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子,也在神桌上占有一席之位。
阴歧莲祖这种怪异的民间信仰被包罗万象进去,也见怪不怪。
元蕙如看只剩下半截的亲妈,嗫嚅:“妈,你是不是许诺过,要把我们两个当作贡品送给它?”
想起梦中诡异从元舒华皮囊中挣出,口口声声说着用腻了元舒华的身躯要换元蕙如的,再想起神像脚下踩着的尸山血海——说不定全是它的信徒。
“莲祖莫怪,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元舒华张罗摆供品:“别看阴歧莲祖长得凶,但它可灵验了,乡下人但凡有搞不定的凶事大事,都要请它镇宅。”
“你姥姥供奉它,姥姥的姥姥也供奉它,咱们元家世世代代都是莲祖的信徒。”
元蕙如看房倦之,房倦之给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
他们回到客厅,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我会把我知道的信息同步给你,在那之前,”房倦之递给元蕙如空白本子和素描炭笔,“画下你梦中见过的人。”
人不多,头罩黑纱的神像,长着元蕙如脸蛋的诡异。
红衣的方凌。
最后一个,马脸的中年男人,他在浴室外和饭店走廊各出现过一次,除此之外,元蕙如还梦见他在陋室供奉阴歧莲祖的场景。
元蕙如是美术生出身,把每个人都画得栩栩如生。
房倦之得目光,格外在马脸男的画像上逗留了一会。
接下来,他让元蕙如看两段视频。
一段是饭店的监控视频,那天他们喝早茶的地点,不是早已不存在的星鸿酒家,而是友昌饭店。
监控显示,元蕙如先是跑出饭厅,在人来人往的购物中心奔跑,跑到电梯口,她像迎面撞上看不见的东西,人被撞倒在地,她撑着手臂在地上往后挪动几步,前后打量几次,最后推开了身旁的展览室,躲藏进去。
元蕙如:“我在这里的幻觉,看到了方凌和马脸男人。”
第二段视频,是一则新闻报道。
讲的是知名度假村的大巴司机由于疲劳驾驶,带着整辆车翻下悬崖,包括司机在内,车上 10 人无人生还。
新闻上大巴司机的照片,正是马脸男人。
房倦之说:“这个人,八个月前已经死了。”
第十五章 015
司机名叫张保强。
房倦之说张保强已经是个死人,元蕙如并不意外。
张保强在她幻觉里的形象诡异凄惨,很难往活人的方向推断。
元蕙如只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要纠缠我?”
方凌的动机能理解,元蕙如和张保强是全然的陌生人。
房倦之再次确认:“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元蕙如认真回忆,很笃定地说:“一次也没见过。”
房倦之把一份颇有厚度的调查报告递给元蕙如。
报告仔细地对元家的饮用水、食物、生活用品进行了取样检测,一页又一页严谨的实验室数据分析后,最后得出结论:元蕙如日常服用的维生素片、褪黑素胶囊均检测出了超过常规含量的裸盖菇生、侧柏酮……
元蕙如指着一系列专用名词,问房倦之:“这是什么?”
房倦之说:“是从辛西亚比草的叶子和茎部提取出来的植物制幻剂。”
通过房倦之的科普,元蕙如才知道,辛西亚比草是只存在于欧洲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冷门植物。
该草药近期一次成为话题,是几年前在古希腊科林斯城邦的遗址,发掘出了一座迈锡尼文明时期的阿耳忒弥斯神庙,从地底宫殿中获得了一罐保存良好的草药酒酿,棕黑褐色状,气微香,味苦涩。
考古学家宣称,这是古希腊人祭司专用的致幻药酒,采用本地特有的辛西亚比草精酿,用在宗教祭典上,使人产生幻觉,进入通神的境界。
世界各地的人类文明,凡涉及宗教祭典,都少不了形形色色的致幻草药的滥用,这不出奇,元蕙如没想到的是,有人会将这种冷门又难以检测到的东西,用在她身上。
元蕙如飞快地把所有事情整合起来,“所以我这半年来幻觉不断,全是因为误食了致幻剂?”
房倦之说:“这是目前最接近答案的推断。”
元蕙如明白房倦之的分析。
她会不断梦见和神像相关的诡异,是因为无意撞见元舒华供奉的阴歧莲祖塑像诡异,引发了惧怕的心情。
张保强司机大巴坠崖事件,是近期重大社会事件,加上死难者都是有社会声望的豪富阶层,引发了大规模社会讨论热度,新闻每天轮番播放,张保强长相奇特,因此被她无意间记在心中。
迷幻药的作用是根据现实生活加工幻觉,所以元蕙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元蕙如只有一点依旧感到奇怪:“但在今天之前,我印象中是不曾见过阴歧莲祖和张保强的。”
房倦之提起:“长期服用的致幻药,会导致记忆力受损和认知功能减退,你甚至分不清张彩寻和方凌的长相。”
意思是按照她堪忧的精神状态,见过也忘了。
这点倒是无法反驳。
房倦之又讲了元蕙如在饭店遭遇的婚礼葬礼诡事的真相,那些全是活人,原来是易航专门请人装神弄鬼恐吓元蕙如的。
元蕙如涌起一股生理性厌恶:“易航?”
这位算是房倦之和元蕙如的老熟人。
“我这半年差点被折腾成神经病,全是因为易航给我投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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