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月亮逃跑(115)
作者:停戈换鱼
苏小宝惆怅不已,“你快好起来吧,上次老师还在班群里说,说你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坚持画画的话,成就一定比 vicky 大。”
元蕙如四体不勤,走了几分钟的路之后,连环湖的玫瑰小道都没走完,就不愿意动了,要去草坪上躺平。
张彩寻在她面前弹奏吉他,唱她新创作的歌曲。
元蕙如先是歪靠在房倦之身上,坐着坐着,没骨头似地倒在房倦之膝头,双眼直直地望着某一块地方出神。
天黑之前,张彩寻要去本地电视台录制节目,跟苏小宝一起告别了。
苏小宝走出别墅区后,频频回首。
“蕙蕙和房倦之现在是什么关系?”
“就那种关系。”
“他们结婚了吗?”
“不能呢,”张彩寻回答,“蕙蕙现在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不能办理结婚证的。”
“那就是非婚同居。蕙蕙会好起来吗?”
“医学概率低于 10%。”
“意思是她一辈子就这样了?”
“嗯。”
“房倦之什么想法?”
“他接受了。”
“什么意思?”
“就是认命了,接受了。”
张彩寻说:“像我和元阿姨,蕙蕙昏迷的那些年,我们一直在祈祷,说只要她能醒过来就好,她醒来后是什么样我们都能接受,只要她醒来。”
张彩寻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的场景。
两年前,当时她站在试验间门口,心如死灰地等待着元蕙如跟房倦之脑死亡的通知,忽然门上方的警示灯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闪烁起来,一群医生冲进门,她跟着人群涌进去室内。
鸦雀无声。
所有人,包括突然从“归墟”中苏醒的房倦之,愣愣望着一个方向。
元蕙如扯着身上的管子,好奇地打量四周。
“后来蕙蕙终于醒了,我们又不能接受了,开始祈祷元蕙如变得和正常人一样。我们内心心底,其实是嫌弃她变成这样的。”
“只有房倦之,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两年来,他甚至能从这种折磨人的护理中,找到乐趣。”
苏小宝终于理解了张彩寻口中的“接受了”是什么意思。
房倦之已打算跟这样的元蕙如过一辈子了。
无论她已折损成什么样儿。
苏小宝这些年经历了丈夫出轨婚变,对于人性是没什么信心的,“他真的会照顾蕙蕙到死吗?”
张彩寻:“元阿姨现在就很焦虑。早些年,她还想帮蕙蕙找个富爸爸,现在早就没那个心气了,只担心她和房倦之会死在蕙蕙前头。”
苏小宝:“房倦之怎么说?”
张彩寻:“他说,他一定会比元蕙如多活一天。”
苏小宝叹气,“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谁能与天争命。但房教授开口了,就莫名觉得很有信服力呢。”
张彩寻笑了,“可不。”
许阿姨今天又不用做包子。
她带着工具,主动去网球场做清扫。
扫完落叶后,看到生活助理提着两个大大的黑塑料袋,一只袋耳里戳出半截线香的包装。
今天是农历十五,房先生又要给元小姐做法事了。
她听一起工作的同事说,房先生认为元小姐的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分别是掌管智慧的地魂,和掌管意识的伏矢。
她刚开始还觉得讽刺呢,房先生一个科学家也求神拜佛的,后来又明白了,他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什么都愿意试。
许阿姨对神神道道的事情感兴趣,跟过去看了。
叫魂的时间,选在了中午十二点,据说是因为民俗觉得这个时间点阳气足,能给走丢的魂魄壮胆。
房倦之已设好了香案,桌子上摆好供品,焚香,正中的地方放着一碗水,底下压着一张红纸,写上元蕙如的生辰八字。
门窗大开,方便迷路的魂魄回家。
元蕙如懵懵懂懂地跪在蒲团上,随着房倦之的动作转头。
房倦之穿着道袍,先上表祈福,再围着元蕙如走动,手持菝草草枝,点蘸瓷碗里的净水,洒到元蕙如身上。
一声一声地喊她的名字。
“元蕙如。”
陌上已花开。
“元蕙如。”
可缓缓归矣。
“回家。”
元蕙如一开始懒得搭理他,后来他喊了她的名字太多次了,终于答应了。
“元蕙如。”
“在。”
“元蕙如。”
“在啦。”
在门外围观者们惊奇的呼声中,香案上的水碗中,斜挨着碗沿的筷子神奇地立了起来。
“房、房……”元蕙如不满地扯扯房倦之的裤腿,他已经半天没抱她了。
房倦之蹲下来,含笑地张开手,让她扑到他充满香火气的怀中。
“蕙蕙,该回家了。”
第九十三章 093
晚间,许阿姨跟大宅的工作人员一起围坐在厨房吃饭。
医护说:“做法事时,蜡烛结出了两朵烛花,先生觉得是好兆头,很高兴呢。”
主厨是个天主教徒,每次吃饭前都要叨念几句祷词,今天许阿姨也双手合十祈祷了,不过却是在祈愿。
怪可怜的,希望元小姐早点康复吧。
元舒华结婚了,房倦之带元蕙如去参加婚礼。
结婚对象是计叔,计叔在元舒华住疗养院的那几年不离不弃,终于打动了她。
“蕙蕙,妈妈结婚了。”
元舒华把手中的捧花送给了元蕙如。
元蕙如浅浅地笑了,抱住眼前这位笑着笑着就哭起来的女士,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新人举行一系列仪式后,离开酒店,前往蜜月旅行。
他们大方地给参加婚礼的宾客定了一周的酒店,周边是颇负盛名的度假天堂,方便大家多玩几天。
元蕙如和房倦之在酒店过了一夜。
黑暗中,元蕙如趴在房倦之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蹭了蹭。
每月有几天,出自本能,她会缠着他要。
“不可以。”房倦之单手握着她纤细的脚踝,阻止她的动作,他说给她听,也是节制自己,“你这种情况,我不可以趁人之危,这是不道德的。”
元蕙如知道怎么对付他。
她只需要俯下身,嘴对嘴亲吻他,舌尖分离,轻抚他的喉结。
他很快就投降了。
“我帮你。”
酒店的大镜子对着床。
元蕙如浑噩的脑袋,浮现一段记忆。
她和房倦之留学期间,有一年暑假他们一起环欧旅行,欧洲的酒店有一个国人无法接受的设计,一定要弄面大镜子正对着床。
元蕙如进门就吐槽,“镜子对床,大忌讳,风水多不好哇。”
房倦之却挑起眉峰:“很有情趣。”
他开了灯,灯光亮如白昼。
她对着镜子,眼睛被点燃了,嘴唇被亲得嫣红,目睹她被握着揉成不同的形状。
她的目光被他的腕表所吸引,表盘上反射着硬朗金属的冷光,他的大手,以及他手背上的凸起的青筋。
他也通过镜子在看她,以男人纯粹的凝视。
“我们蕙蕙真漂亮。”他每次都这样说。
他把她推到柔软的大床上,埋首于她两腿之间……
元蕙如醒来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在眼帘上,她像从一场漫长而酣畅的熟睡中苏醒,身体还带着充足睡眠之后的满足感,懒洋洋的。
伸懒腰的时候,碰到了房倦之。
房倦之闭目安睡,两条手臂虚笼着她,睡梦中尤带着随时醒来为她服务的紧绷感。
元蕙如撑着脸看他。
半梦半醒的晕醺,她用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顺着他笔挺的鼻梁往下拖迤,最后落在他下巴上,无意识地磨蹭着刚长出来的胡渣。
她把房倦之推离她的意识后,一直在沉睡。
她是能够通过睡眠自我修复的体质,以前无论生病,还是遭遇精神打击,蒙上被子昏睡个几天就好了,跟房倦之分手那段日子,也是不哭不闹蒙头大睡,睡着睡着忽然就万事看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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