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月亮逃跑(107)

作者:停戈换鱼


元蕙如意会过来,关茉莉还没给钱呢。

她在房倦之幽而缓的注视中,僵硬地摸出她的手机,“我扫你们的收款码?”

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外表看起来还是淡定自若的,她硬着头皮问:“每人多少钱?”

刚才和元蕙如聊得热火朝天的混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宝贝儿,我们呢,不收转账,只收现金。”

语气亲昵,对第一次买春的新客表现得很纵容。

隔行如隔山,这个行业内居然有这样的规矩。

元蕙如身上没有现金,她现在连看房倦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问他要钱了。

她轻不可闻地嘟囔,“你们等一下。”

然后走到偏厅敲了敲门。

关茉莉大概全程贴着门板听动静,元蕙如刚敲了下门,门就拉开了一条缝,伸出两只手,捧出高高的一叠信封。

每个信封鼓鼓囊囊的,装满了崭新的钞票,最上面的那个比较瘪,用手摸摸形状可以摸到一条手链的轮廓,是现金不够用首饰抵了,看得出今天到场的每个帅哥,身价颇高。

元蕙如接过信封,关茉莉立刻把门合上了。

元蕙如麻木地把信封发给了到场的每个人。

男公关们掂量着信封的厚度,满意了,脸上才又露出职业化的笑容,鱼贯而出,离开了房倦之的家。

混血帅哥最后一个走,香肩半露,一副从来不会好好穿衣服的样子,临走前还雪上加霜地朝元蕙如抛了个飞吻,风姿绰约。

“我们学校离得好近,宝贝有空再来找我玩,我们再讨论星、象、学~”

第八十六章 086

转眼间,人走得干干净净。

元蕙如光脚站在厚重的地毯上,面对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房倦之。

她迅速看了眼他沉沉的五官,立刻低下头。

设身处地,如果她亲爸不高兴时,房倦之带着他去红灯区,她也会气得炸裂的。

这次是她错了。

她悬着心,等待着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

“元蕙如。”

房倦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

他就算是震怒时,语速也不急不缓的,“你跟我妈一起嫖?”

房倦之前段日子又回了趟香江。

外公的寿辰,无故不得缺席。

他陪导师在欧洲做完学术交流,直接从国际机场转飞回国。

舅舅亲自到机场接机。

前有专车开道,左右与后头有保镖车压阵,仪仗盛大,房倦之眉头微微一皱。

舅舅无法理解他一个背包单枪匹马走天下的作风,忍不住反复提点他:“我们这样的人家,多少只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安全是第一的,君子行不履危,坐戒垂堂……”

他说了几句,见房倦之神色寡淡,立刻转了话头,说起可惜台风天,不然可以坐游艇出公海度假。

他正要分享他新近入手的亚际第一豪华游艇,却见房倦之闭眼靠在后座上,额间的碎发遮住眉,似已累极进入了睡眠,只得再次停住了交谈。

到了目的地,舅舅把房倦之叫醒。

临海庄园建于高企的悬崖之上,俯瞰众生,高处不胜寒,不是房倦之喜欢的张扬,他喜欢大隐隐于市。

舅舅先带房倦之去见外公。

关老正在佛堂礼佛,递给房倦之三炷香。

上香的时候,阴歧莲祖的黑面纱无风拂动。

关老欢喜,告诉房倦之,“莲神钟意你,今年的生意一定可以顺风顺水,一发再发。”

房倦之抬眼,看新供奉的神秘神像,鎏金法身,仪态庄严,意外地不感到反感,接了外公的口彩,“承您吉言。”

满堂神佛慈悲。

“你母亲的事,不必苦恼,我打算签署同意书,送她去鹤洞院休养。”

关茉莉最近几年行事疯癫,关老主动提出要帮房倦之清理门户。

关茉莉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可惜被宠坏了,好在她已为房谨生下接班人,交给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鹤洞院是岛内不为人知的精神病院,专门收容贵人们那些见不得人的疯妇逆子。

院内有高级套房,配备丧葬陵园,关到死,还负责埋,竭诚服务,确保每位金主顺心无忧。

甬道棕榈林立,天气预报已发布台风红色预警信号,巨叶在风中狂舞。

关老看到房倦之转过深而静的目光打量他,审视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摸清具体情绪,房倦之打了个哈欠,懒慢提不起劲的模样,“不用。”

他直接拒绝了。

关老放心了,房倦之对生母有情,就是对关家有义。

关老今年的 76 岁大寿,御用命理师不建议他大加操办,因此只在家中设宴,邀请三五老友过来吃一餐饭,权当庆祝。

关老的第 4 任妻子,芳龄只有 27 岁,抱着刚满月的孩子,现身寿宴。

关老笑呵呵地把新外婆介绍给房倦之。

跟前,他 54 岁的大儿子,带着和后母年龄差不多的子女,逗弄不足 1 岁的同父异母兄弟。

所有人真切地演戏,撑起虚伪的温馨图景。

台风裹挟雨水撞击窗户,不方便出行的天时,老友们依旧给足面子准时赴宴。

这位是船王,那位是赌王、地王,以及其他本地商界的老人,一进门,送上贺礼,纷纷加入这幅温馨的老牛舔犊图,恭贺关老老当益壮,70 多岁了还能让年轻女人怀孕,福寿绵且长,集体忽略了年迈精子会繁衍出劣弱后代的事实。

这是房谨坐在道观蒲团上不屑一顾地俯视着的世界,是关茉莉感到恶心拼命想毁灭却无能无力的世界。

如今,房倦之漫不经心地身处这个世界。

餐后甜品上了红豆双皮奶和芒果布甸班戟。

对房倦之来说过于甜腻,对元蕙如来说刚刚好。

一想到元蕙如,房倦之泛起笑意,把她最爱的芒果布甸班戟全吃了。

布丁柔滑似她的唇。

已有些归心似箭。

舅舅和舅母交换了一个眼色,舅舅别有用心地问:“倦之,饭菜可合口?”

房倦之吃饭没有特别的喜好,每样菜都夹了几口,如实回答,“不错。”

这一餐吃粤菜,既追求食材的清鲜原味,又要求突出菜品味道的丰富层次,对厨师的烹饪技巧要求很高。

负责这顿饭的大厨很有水准,每道菜做得可圈可点。

舅舅高兴地说,“待会介绍厨师给你认识。”

吃完饭,关老照例要和朋友们打一会麻将。

房倦之作陪。

牌桌上的江湖很精彩,小小一张四角桌,包涵人情世故,在刀光剑影里谈笑风生,老钱瞻前顾后,新贵投生死状求上船,世上本无难事,所有的事都能在一张饭桌和一张牌桌上解决。

牌桌上的闲聊,免不了会提及房倦之那位已经出家的父亲,他也曾在这张牌桌上露过几次面。

手腕戴朴素的枣木手串,阎王手段,满脸倦怠,难怪会给儿子取名叫倦之。

权力是上位者的春药,操纵生死为所欲为,多过瘾,别人出卖灵魂胝手胼足才能得到的东西,他说扔就扔。

令人既惊悚又艳羡。

无法理解,大概物质达到顶端,只剩下精神可以探索了吧。

白发苍苍的老人们打量房倦之,他们虽已皮松骨脆,却依旧保有鹰隼的眼睛。

旧王隐居,新主登场,房公子还年轻,或许是趁机拔刀屠杀的最佳时段。

但他接班几年没闹出乱子,不动声色压得他那些叔伯无法动弹,或许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他们想着怎么把他拆吃入骨的时候,他也在把他们这群老东西排在砧板掂量着要怎么下刀。

思及此,出牌更加忌惮了。

房倦之陪着打了三局,和关老联手大杀四方,寿星公连赢三局,喜笑颜开。

他下了牌桌,又被舅舅拉到外间小辈们的牌桌上。

这次玩桥牌。

舅舅给房倦之介绍牌桌上的一位女孩,身份是舅母的亲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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