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鸣(15)

作者:浅草茉莉


这些话刺进他心坎里,秦有菊面容一青,不是杏珠死,就是他死,而他死,难道秋儿就不难过了?

他无法想象她抱着自个儿尸体痛哭的模样,那会令他肝肠寸断。

鬼婆婆仍冷笑着。「下回你若真想死,我不会再多事,不过你该给我的银两得先付,死后的冥钱老婆子可不收」

他怒目而视后,拂袖离去,才离开勾栏院,小厮便急急忙忙来报。「三爷,公主驾到!」

「公主来了?」他拧眉。

「是啊,公主正在鱼池边,说见咱们鱼池的鱼有趣,让秋儿拿钓竿过去,她要钓鱼。」秦府的鱼池远近驰名,养的都是名贵的鱼种,世间罕见,难!怪公主一来就往那里去,可那一池子的鱼全是观赏用,哪禁得起被勾钓起来玩耍,但公主顽皮,谁也拦不住。

「秋儿被唤去了?」秦有菊面色更沉。

「是啊,杏珠刚走,秋儿正伤心,一连哭了好几个时辰,双眼都肿得比核桃大了,谁也不忍心去打揽她,但公主一到便点名让她过去伺候,不去又不行……」小厮语气满是心疼。

他闻言,立即快步往鱼池去。

鱼池四周栽着一排排垂柳,万缕垂丝随风飘,他远远见到一群人正张罗着桌椅及吃食,伺候公主在树荫下落坐垂钓,秋儿就站在一旁,默默的为公主整理钓具,秦有菊顿下脚步观察她们的互动。

公主双目往秋儿身上瞧去,见她眼睛又红又肿,不禁坛眉。「你这是怎么了,病了还是刚哭过?」

「我……刚哭过,因为府里一名姊妹刚过世。」秋儿低声回答,杏珠早天令她非常悲伤,但面对公主,她只得振作。

「敢情你这人挺重情的,死了一名丫头也能教你哭红双眼。」公主审视她一会后道。

公主的话语时而天真、时而尖锐,她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

「你可知我为何特地找你过来伺候?」公主忽然问起她。

她楞了楞后,蓦然惶恐起来。该不是专程来找她麻烦的?

「你现在定是在想,我是来找你麻烦的对吧?」

公主一猜就中,令她表情尴尬起来。「请公主恕罪,我一」

「其实你没想错,母后对我说,将敌人放在自个儿瞧得见的地方,方是最安全的,所以我一来就叫上你,也算是找你麻烦吧。」公主直言不讳。

秋儿一阵心慌,公主这是在明白告诉她,已视她为敌人了。

「公主好兴致,竟到这儿来钓鱼了。」不再远观,秦有菊慢慢走上前来。

一见他,公主笑容立刻灿烂起来。「菊哥哥总算来了,快来陪我垂钓吧,你这儿的鱼种可真新奇,我在宫里都没见过呢」她甜笑的跑向他,白嫩双手挽住他的手臂,显得异常亲热。

他瞥见秋儿看了这一幕,轻轻别过头。

他只得暗叹,回头对桃脸合笑的公主道:「池边风大,我这身子不耐风,怕一会闹头疼。」

公主一听,笑容立即收起。「那可不行,算了,不钓鱼了,咱们回屋里去喝凉茶?」她讨好的再提议。

他眉又拢起。「凉茶性寒,喝了令我咳嗽……」

她面色微僵。「那凉茶免了,听说秦府花园独树一格,咱们赏花去。」

「花是我大哥栽种的,我对花粉过敏。」他露出一丝歉意表情。

公主这下怎么也笑不出来了。「那你能做什么呢?」她年轻好动,听到他这也不行那也不便,不免听到失望无趣。

「我能算帐赚钱,公主可有兴趣帮忙过目帐册?」

她脸色一变,那能有趣吗?她不出一刻就会无聊死的。

「这……」她不禁怀疑眼前人是在故意拒绝她。

「公主,三爷擅长画人物丹青,可请三爷为您画张像。」秋儿忽而开口建议。

公主马上眉开眼笑。「画像!这个好,宫里的画师都没人能令我满意,菊哥哥试试吧,你若将我画美了,我保证一辈子珍藏。」公主兴致勃勃的说,娇颤微羞。

秦有菊绷起脸瞧向秋儿。她就巴不得将他送给别人吗?他心中恼怒,见秋儿咬着唇硬是不看他,似是就要他陪公主,他胸中怒火烧得更盛。

「好,我就为公主画像,不过这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公主可有空在我这儿耗这么久?」他故意合笑问向公主。

「有空有空,事实上,母后还希望我多到你这见走动,要我早日习惯在秦府的生活,说是嫁过来后才不会适应不良。」公主笑咪咪的说。

秋儿心里不由得酸楚,算算日子,离公主算礼只剩七个月,到时应该也是他们的成亲之日。

「既然公主不急着走,那咱们就先回屋里吃些点心再开始吧,我虽不能喝凉,但公主可以,我陪着喝热饮也是一样的,且窗外就是一片菊园,花粉飞不进屋内,公主可以喝凉茶赏花,兼着让我作画。」他柔声道。

公主马上灿笑如花,一扫方才暗疑他找借口拒绝她的不快。

「那好,就这么办吧」说完,她挽着他往屋里去。

秋儿怔怔地瞧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心底滋昧酸酸涩涩,无法言喻。

白天刚下过一场雷雨,微凉的风在入夜后穿堂而过,窗外响起嘟嘟蝉聋,秦有菊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手支着下颚,月光穿透窗棂落在身上,他听着蝉呜,想起那丫头。

借宋朝杨万里所言:蝉声无一添烦恼,自是愁人在断肠,今日想来分外有戏。

秋蝉,秋蝉,一旦鸣起,便凄美得令人断肠。

他此生本不该有七情六欲,因为他没那资格,可五年前的那一夜,他心中不小心烙上人,一只秋蝉从此不分眷夏秋冬,夜夜在他心坎里鸣聊,让他听上了瘾,有了很深很深的贪念,让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拥有她,但无奈的是,这只秋蝉儿是否真会如宿命一般短暂

逝去……

「菊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他低眉望向枕在他腿上的公主。

她眉目如画,眼珠微微转动,朝他羞问。

银罗长衣覆盖着两人,免去秋凉。「没想什么。」

「我不信,我猜你正想着秋儿?」她眼如秋水的瞄他。

「是啊。」他很诚实,不说谎。

「想她的好,还是坏?」

「都有。」他微笑。

「那就是坏事居多了。」

「何以见得?」

「若是甜蜜的事,菊哥哥该笑的,可你刚才皱着眉。」

他点点头。「公主真是观察入微。」

「自然要的,否则将来哪能得到驸马的心。」

他笑容更诡。「你当真不介意我心中有别人?」

「不介意,因为我是公主,你心中的人再重要,也不可能及得上我。」她自信的说。

秦有菊若有所思的额首,并不反驳她的话,只是续问:「那公主也不介意我这破身子,也许伴不了你白头到老?」

这话教她深思。「我还年轻,菊哥哥若短命,我固然会难过,但父皇会为我重择咐马的。」她豁达的说。

「也就是有我没我,对你的未来都不影响。」

「也不是这样,经过这几次相处,我挺喜欢菊哥哥的,父皇选你做我的驸马,我相当高兴。」她娇俏的仰颈望着他,对爱情其实似懂非懂。

「是吗……」

「菊哥哥,我知道你喜欢秋儿,可她也同样喜欢你吗?不见得吧门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眼神一黯。「也许是这样没错。」那只秋蝉儿从不主动靠近,就连这会也情愿站在外头为他守门,而不肯露出一丝妒意,让他内心阴郁,感叹她,心中到底有他没他?

午后那场雷雨困住公主,令她一时回不了宫,便枕在他腿上睡了一觉,而门外的人就这样文风不动的站了几个时辰,其间连一次探头进来也不曾,她就这样放心他与公主独处,还是,根本不在乎?

「那菊哥哥为何还看重她?」公主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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