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龙(九龙璧之五)(10)
作者:浅草茉莉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东西。”他暂且收起猜疑,说出找她的目的。
“什么东西?”
“你先前见过的,那匹唐朝的三彩马。”
她拧了眉心。“要一模一样的吗?”
“没错,要真假难辨。”
“这要做什么用?”早些年在他私下请人特别调教下,再加上她在陶艺上过人的天分,做个仿品可以说是她的拿手绝活,难不倒她。
从前她就经常临摹一些赝品让他拿去卖,将换得的钱分给当年那些还在街上乞讨的兄弟,然而仿作古物是重罪,当桂哥发现她的鉴定长才已到了精准无比的地步后,就不再教她冒险作假了。
这些年她只要专心鉴定宝物就已能够带来可观的财富,有了足够的钱后,他便努力创作以及研发新的烧瓷技术,为此,当搬迁新宅后,他还特别为她开了间窑室,供她发挥创作用。
而今在外,她其实已极有名气了,只是无人知晓这位陶瓷大师,竟然只是一名曾经在朱府为奴的小丫头罢了,她现在虽已有盛名,但她平凡惯了,并没打算公开身分,桂雨閺也由她,并不左右她的意向。
这会,他难得的又要她仿制赝品,而这仿制还是他自己的收藏物,这很不寻常,惹得她好奇的多问上一声。
“你以前从不多问的,这回也别问。”他表情有点严肃。
她讶然地望着眼前这双漆黑如墨的双眸,发觉自己好像越来越难以理解他了。
“你不信任我了吗?”他凝视着她,嗓音慑人。
“我没有……好吧,我会做的,不过我手上缺了一色染剂,得由江西景德镇那里调货应急,你要的东西恐怕得等染剂到后我才能动手。”她从没有质疑过他交付的事,不该质疑的,他是桂哥,不是别人,不会害她的……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了。”他又恢复了那张调笑的脸孔。
这模样让她倏地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激怒了她一个晚上的事。
“你——”她气愤的指着他,正要破口大骂。
“我怎么了?”他痞笑着。
“你、你昨晚,不,前晚,不不不,是每晚都、都——”
“都怎样?”他拧皱起俊眉,极为认真地问。
“都——”她都不出来了,因为双眼瞥见床上躺着的人。
她如何能在嫂子面前指控他的无耻行径!
“你、你别太过分喔,我不会再让你有机可趁的。”她只能先咬着牙根警告。
“让我可趁了什么呢?”他笑盈盈,不知死活的再问,似乎要她“大方”的说出他的恶行没关系。
小米火冒三丈,这恬不知耻的家伙,他这是想羞辱谁?她,还是那沉睡不醒的妻子?
她越来越不齿他了!扭头想走人。
手腕被抓住了。“我所做的事都是光明正大的,你我之间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不可说之事。”桂雨閺突然无比正经的对她说。
她转首讶异的望着他,一道奇异的暖流由脚间莫名的流向脑中,有惊、有,还有难解的……喜?
最近的他,对她的一言一行都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他的每句话都话中有话,教她难以理清真假,更让她心情不平静……
他若真对她有个什么,又怎能娶妻?更甚者,又怎能在娶妻后,再对她这般露骨的表白?
她不解,也难以理解,而心中被挑拨起的骚动却一次比一次剧烈,莫非,她其实对他也……忐忑的目光不住往床上的嫂子飘去,胸口骤然湧起被雷劈中的感觉,一阵痛缩,心扉一阵罪恶与恼怒。
她立刻惭愧的低下头,见自己的手还被箝制在他的掌中,连忙心慌意乱、手忙脚乱的拨开后,逃开了。
深凝着她仓皇的背景,桂雨閺紧缩的眼眸瞬也不瞬一下,眼中闪动着的是悠长而宠溺的笑意。
* **
“项大哥,等等!”小米瞥见一抹身影由大厅出来,追了上去。
项大同回身。“小米粒,好久不见了。”见到她,他立即开心的露出笑脸。
“项大哥,你是来找桂哥的吗?”追上他后,她喘息着问。
“是啊,你知道的,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来报到。”
“嗯。”她笑着颔着。
当年的这帮街头兄弟在他们进到朱府后,直至现今,桂哥都还与他们有着密切的往来,据她所知,桂哥还时常资助银两让项大哥他们做生意,至于做什么生意,她并不是那么清楚了,但瞧项大哥这些年来的穿着越来越讲究,可见这生意做得不错。
“我刚将一只翠玉戒指交给了雨閺,你找他拿去。|”
“翠玉戒指?你知道我平时不戴这些玩意的,它会干扰我拉坯烧陶,你怎会送我这种东西?”她失望的皱了皱鼻头。
他随即笑容满面,“戒指不是我送的,是雨閺托我买的。”
“桂哥要你买的?”她表情更讶然了。
“就是啊,这戒指我挑了好久,委决不下,最后带了十多只戒指回来让雨閺亲自挑选,他挑中的是一只湿润晶透的翠玉戒指,你快去瞧瞧喜不喜欢。”
“他怎会突然买个不实用的戒指给我?”她奇怪的咕哝着。
项大同闻言倒是笑得很暧昧,“男人买戒指送女人还能做什么?”
“做什么?”她虚心受教,希望他指点迷津。
他左右瞄了瞄她的脸庞。“呵呵,傻丫头长大了,时候差不多了,再不嫁人,还要那人等多久啊?”
“那人?”她眼一眯,大概猜出怎么一回事了,“项大哥,你最好别误会,更别听着外头的传言跟着瞎起哄,我已对桂哥说清楚了,我不做他的小妾的。”她澄清道。
“谁说你是妾来着?他哪会让你做偏房,你的位置是早定好的。”
“欸?”她愕了一下,“项大哥,我想你可能离开汴梁太久,不晓得桂哥前阵子娶亲了,他已有元配夫人,怎可能——”
“别说了,他娶亲的事我知道,不过这不是问题,你禾小米就是禾小米,地位不变的。”
怎么跟他有理说不通,还是他有听没有懂啊?“项大哥,你——”
“好了,我不是要你别担心的吗?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我是——”
“我都明白,你是不好意思,但咱们都是自己人,嫁人是天经地义,天经地义之事呀!”只见项大同笑得阖不笼嘴。
小米脸绿了一半,现在是什么情形啊?
***
窑场,内堂。
“雨閺,我要你找的东西,找得如何?”工部尚书周振侯难得大驾光临,他用着傲然的语气问道。
此人约莫六十几岁上下,口尖唇薄,双颊奇瘦,双眼奇险。
“我已有眉目,再过一阵子就能为您双手奉上了。”桂雨閺恭敬的答。
“这匹马我可是找了几十年了,找遍全国怎么也找不到,你说有眉目,可别教我失望啊!”他明显质疑的望着桂雨閺,不信他真能为他找到这件东西。
“您放心,不出一个月定有消息。”
“一个月?!当真一个月后就能让我得偿所愿?桂雨閺,我可是瞧在你岳父李监官的面上,才愿意提携给你机会为我办事,可是你这小子若说话不老实,只会吹牛办事,我可饶不了你!”周振侯在朝中势力不小,态度十分不可一世。
“是,小臣怎敢在大人面前说妄语,大人只要静待一个月,不就可以确认小臣的话了吗?”桂雨閺不卑不亢的说。
周振侯抿着嘴,瞧着面前的年轻人。见他器度不凡,处事稳健,仪表贵相,难怪李监官千方百计要将病重的女儿嫁给他,自己要是还有未出嫁的女儿,也想拉他做女婿,可惜啊——
既然结不了姻亲,就当心腹吧,如果这小子真能办好他交付的事的话……
“好吧,我就等一个月,一个月后你最好带着东西来见我。”他傲慢的起身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