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攻心计(3)

作者:浅草茉莉


「这人……可与你说过话?」傅挽声沉默了一会後又问。

「说来好笑,我为这人磨了一个月的墨,他至今还没问过我是谁,甚至没抬眉多望我一眼,恐怕连我生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吧。」她蓦然轻笑。她从来不知自己是这麽容易被漠视的人,若由这点说他目中无人,可一点都没错。

「他没留意你也是好的,只要是多瞧你两眼的人,都很难忽视你,这我可不乐意。」傅挽声松了口气。

瞧她眼角微微上扬,明眸皓齿的模样,煞是好看,要不是柳夫子总板着脸吓退人,她及笄那年,媒婆恐怕早已经踏破柳家门槛了。

而那姓古的有眼无珠瞧不见名花,这对他来说才是万幸。自从柳夫子收了那人为学生,让延秀成了那人的专属书僮後,他除了不满,内心更多的是不安,生怕那人是个识货人,瞧见他珍藏的明珠。

这颗明珠他珍视了五年,只等明年他满二十时采收,这时他可不愿出现任何盗匪抢夺。

他只希望这人能继续「目中无人」,那麽就不会发现那为他磨墨的人有多珍贵可人。

「你不会是担心那人瞧上我吧?」瞧他的反应,她凑向他促狭的问。

他轻捏着她的下巴,故意左右晃动,把话说得咬牙切齿,「柳夫子这麽重视他,又听你说他生得俊俏风流,这我能不担心吗?」

「奇怪了,我什麽时候说过他生得俊俏风流了?」她好笑的反问。

「你说他相貌堂堂,不就这意思?」他露出一副不是滋味的模样。

她掩嘴轻笑,侧首望着他时表情娇俏,揶揄道:「原来你对自己这麽没有信心啊?」

傅挽声挑高眉峰。「我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对那小子没信心!」

「咦?」这什麽意思?

「能对你视而不见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瞎子,我没信心那小子会一直瞎下去,万一将来拐跑你了,那我该如何是好」他说得理直气壮。

「说来说去你是对我没信心嘛,你就认定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用情不专的女子是吧!」她撇开脸,故意生气的说。

瞧她发怒,他马上用大掌包握住她的小手。「你哪可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若是这麽随便的人,我又怎麽可能会喜欢上,但你天天在他身边悠晃,我难道不能吃醋?」

本来柳延秀生气也是装的,见他居然紧张起来,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好了啦,我们都认识五年了,只要彼此信任,能出什麽意外?你这醋吃得一点道理也没有!」心知他外表谦逊、内心高傲,肯说出吃醋这样的事来,就表示他非常在意,她可不想让这事继续困扰他。

闻言,他的眼神放柔,加重力道紧握在手中的柔荑。「信任这两个字说的好,我们俩只认定彼此,谁也不能背叛谁!」

瞧着他紧握自己的手,她笑得娇艳如花。「好,咱们谁也不能背叛谁。」她毫不迟疑的点首。

那人的排场还是这麽大!

当柳延秀走近夫子阁时,门外已经站了四、五名的大汉守着。

算算时间,她爹应该还在课院教学生朗读五经,尚未下课,那人不可能这时候到来,那麽这群人就是他的先锋了。

想来好笑,每次古牧耘「出巡」,总会先有一群人前来「探勘」,顺道驱离间杂人等接近,幸好目前她的身份是书僮,这些人见了她不会再归类於「杂」流。

柳延秀朝门口的几个人颔首,便迳自进到夫子阁。

书院提供的这座夫子阁,空间虽不大,但十分僻静舒适。

原本的前厅已被柳如遇改成习字间,此处的地板垫高了一尺,铺有松木板,入门前须先脱鞋,往里走有张大书案,案上文房四宝整齐排放,墙上还挂了几幅柳如遇的手稿,整间屋子终日飘散着檀香与墨香。

再往内走有两间睡房,以及一间小厨房和後院,环境颇为清幽。

柳延秀环视一周,在习字间里并没有见到任何人。那家夥果然还没到,她轻松自在的转了一圈後,觉得屋内有点闷,便打开了窗子通风。

原先,她想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一下,等她爹跟古牧耘来了再出现,但顿了一会又决定往那张大书案走去。

自从古牧耘来了之後,便夺去了她独自读书习字的时间,不如她就趁现在把之前想要临摹的帖子拿出来练练。

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亲自指点她笔法,但爹的笔风刚强有劲,却不若另一位书法大家李峰的笔风轻柔婉约,相较之下更适合女子习之,因此私底下她爹并不反对她临摹李峰的帖子。

柳延秀正专心挥毫,忽然一阵风吹来,墨蹟未乾的纸张随风扬起,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笔伸手要抓回纸张,不料刚要抓到了,一阵强风又从窗外刮进来,一个失手,纸张飞离她眼前,往她身後飘,她慌张的旋身要抓,才转身就震住了。

「该死!」她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古牧耘什麽时候出现的?书案方向就对着门,若他进来她不会没看见的,那表示他不是刚来,而是早就到了,那之前他应该是在屋子的後院。她很快的猜测。

但不管之前他在哪,这会她都闯祸了!自己那张写满字、沾满墨汁的纸张,哪里不去,竟黏在人家胸膛上,更要命的是,他身上那件亮白无瑕、高贵得她赔不起的长袍,此刻印上了她廉价的墨蹟,这让她见了能不马上咒駡出口吗?

她连忙上前要赔罪,只见对方脸上带着震惊,想来他这种人,活这麽大,还没教人这麽「玷污」过吧!

「对不起,我不该开窗的,都是那阵风惹的祸……」见他脸色沉下,她咬咬唇,不再试图解释什麽,直接说:「这件袍子我会负责清洗乾净,若洗不乾净,我赔你一件!」她咬牙,但愿这件袍子别贵到她得卖首饰才行。

「不用了,公子身上的脏污我们会处理,不用你多事。」说话的是站在古牧耘身後的中年人,此人是负责伺候古牧耘的总管张劳,此刻他的脸色口气都显得极为不悦。

闻言,柳延秀有些尴尬。「既然你这麽说,我就不多事了。」想想,这样也好,省得她担心赔不起对方身上那件昂贵的袍子。

但不管如何,对於平白弄脏人家衣袍的事,她还是感到万分抱歉。她不好意思的动手要拿回还黏在人家身上的「墨宝」,不料手才伸上前,对方就猛然一退地避过她的手,你佛她是另一团污物要沾上他似的。

她愕然的挑眉往他脸上望去,他也正好低头端详她,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眼相交,有那麽一瞬间她的内心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很难解释,那像是晴天里打了道雷,似乎有阵大雨要落下了--

「你这无礼的丫头,竟想触碰公子的身体!」张劳怒责。

「我--」柳延秀收回莫名混乱的心神,尴尬的指着古牧耘胸膛上的宣纸。「我不过是要拿回……」

「你要拿回这个?」古牧耘开口了,动手取下黏在他身上的纸张,只是在看见纸上的墨蹟点点落在他的衣襟上时,不禁皱起眉头。

她心想他该不是怒到想轰她出去,或者向爹告状吧?

柳延秀紧张等着对方会有什麽反应,但他却只是在盯了自己的衣袍一会後问:「你练的是李峰的字?」

「呃……是的。」她讶异他对这字体竟能一眼就认出。

「身为柳夫子的独生女,他同意你揣摩他人笔风?」

这下她更诧异了,她以为他懒得过问每天在他案桌旁磨墨的是谁,因此从没同她说过一句话,想不到他竟然还晓得她的身份。

「爹认为各家书法皆有其优点特色,不需拘泥在某一家的笔风,反而鼓励我多多揣摩各家流派,有助我自创一格。」

他闻之颔首。「柳夫子倒是大度,心胸容得下各流派,不愧是当代书法大师。柳延秀,你的字也写得不错,明天起不用再为我磨墨,我会向柳夫子提议,让你坐下来和我一起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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