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番外(93)

作者:莓有鱼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迎向应嘉涵恰好与她相撞的目光,在他如一池冷墨的眼底缓慢地点头:“我知道。”

应嘉涵:“............”他可能有满腔的话讲不出来。

初弦难得见他这副模样,一对规衬梨涡点着盈盈笑意:“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了。是戚家那位小姐,现下已经解除婚约关系。”

应嘉涵干巴巴地憋出一声“哦”,他闷闷往前开了十几分钟,修长指节紧攥方向盘的黑色皮质,初弦见状宽慰他说:“你真的不必担心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没回应,闷不吭声地摸出一包烟,单手控着方向盘的同时抖出一支烟咬在齿边,打火机就在目之所及的范围,他腾出手就可以点燃,但喉肌紧张片刻,那支苏烟到底没有点燃。

“我没这么想过你。”应嘉涵像是落败一般,摘了烟捻在掌心,继而丢在一个金属灰的车载垃圾桶里,说道:“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其实很像应家人。”

车窗降了半条缝,五月里的夜风清爽舒适,她细细感受了会儿这条街特有的花香,才转过眼,“我想你这句话应当不是夸我。”

当然不是。

应嘉涵咽下无关的话,却没就这个莫名其妙提起的话题继续深入。

初弦看着柔软,性子也谦和温顺,但她骨子里却有一种不容摧折的傲气。这是自她义无反顾离开望园,再委托律师处理爷爷留下来产物的决绝中所窥见一斑。

初弦给他报了地址,应嘉涵划到导航,发现她所住的地方和研究院相隔很近。

这条路不堵,他很顺畅地停到小区门前,初弦解开安全带,试着推车门,但纹丝不动。

知道他有话想说,初弦不催促,也没惦记自动关机的手机,她手指拨弄风口香薰,味道不刺鼻,干净好闻。

初弦没等多久,听见应嘉涵艰涩低哑的嗓音。

“你以后还回终南别馆吗?”

她伸手揿亮顶灯,于是他面部的所有细微表情昭然若揭。她借着这点昏光去看他,他们都很像应华年,所以他们也很像彼此。

但从面容上看,应嘉涵更像哥哥而非弟弟。

初弦缄默一息,忽然鬼使神差地反问:“为什么?”

应嘉涵迟疑片刻:“爷爷对你很好。”

“爷爷对你不好吗?”

他们同时陷入沉默。

抛出的问题不算难以回答,但无论是哪一种精心矫饰的回复,似乎都欠奉一些原本意思。

应嘉涵再次拿出烟盒,初弦替他开了窗,温声说:“不必顾及我。”

他手指摩挲着纹理清晰的小砂轮,半晌擦开打火机,垂眸衔火。

“爷爷不怎么喜欢我,他也是。在应家,我的存在更像是一个随时随地揭开便会溃烂流血的伤口,而这个伤口经年不愈,提醒当年瞒天过海的事情有多愚蠢。”

初弦在贺清越口中后知后觉地得知内情,当时第一反应——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荒谬念头一闪而过是更加沉重深刻的无奈,她伸手挥散随风飘过来的白色烟雾,应嘉涵吐息空档中瞥她一眼,抬手在灭烟器里碾了几道。

“嘉涵。”她看着他眼睛,轻声说:“但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而且事到如今,再去纠结对错显然没有意义。”

应嘉涵不明白世界上竟然会有她这样的人,不计较、不内耗,甚至不回望过去,她就像极有原则按部就班的指针,有条不紊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他哽着声音,把脸埋在张开的双手,掌心用力地搓揉一把,声音闷闷地透出指缝:“葬礼上,我以为你会来。”

初弦闻言一愣。

他偏过脸,前额抵着硬质方向盘,自嘲地笑了一声:“但我直到两年后才见到你。”

应嘉涵自知在应家的地位很尴尬,虽然是名正言顺的二少爷,大伯一家也对他视如己出,但爷爷奶奶和他感情很淡,父亲更是在常年避而不见。

占据了血缘关系另一栏的母亲,她好像在儿子出生后了悟她在这场三人游戏中是永远的输家,连带着也恨上了当年还那么小的他。

他一直不明白,直到发现那些寄不出也收不到的信。

应华年写:爱女初弦、我儿初弦。他于瞬间明白,应华年望向他目光中的欲言又止,究竟是从何而来。

毋需借助家中权势,他要在偌大南城找一个人并不困难。他听见有人骂她私生女,骂她是没爹的野种,应嘉涵诧异她十足冷静的态度,她走后,应嘉涵找了根趁手的棍子,结结实实把那群小鬼揍了一通。

但是这些陈年旧事,实在没必要让她知道了。应嘉涵不想邀功,也不想让她欠什么人情。

他和应如斐差了十岁,这位应家大小姐从来面无表情,和他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他偶尔会想,如果那个女孩子是他姐姐,或许会愿意跟他讲一讲他弄不懂的题,而不是像应如斐那样露出“白痴”的表情。因为初弦成绩真的很好,脾气也很好。

可他们之间的弯绕实在太多,血缘是最稀薄最肮脏的纽带,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唤一声“姐姐”,尽管他也渴望她温柔包容的笑容。

初弦耐心地听着,他们都是被命运毫不留情推着往前走的人,但正如她所说,她不打算接受应家给予的一切,这一切也包括了他。

有关这一点,应嘉涵觉得她真是像极了应家人,骨子里一样血冷。

应嘉涵半垂眸光,眉心紧紧压着无可奈何。初弦犹豫片刻,几秒钟踌躇后,她的手指最终没落到他肩上。

“我很高兴你愿意对我说这些,如果你可以接受,我们会成为朋友。嘉涵,我得回去了,你晚上开车小心。”

她再推车门,这次畅通无阻。

初弦解锁房门,初初循着熟悉脚步声蹲在门垫上,她蹲身与小猫打了招呼,初初湿漉漉的鼻头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她摘了腕表搁在柔软绒布,没记起给手机充电,路过客厅茶几时发现叠放的iPad亮着屏,她扫一眼,顿时定住脚步。

手机和平板共用账号,黄立勇打不通的来电挤挤挨挨地显示在未解锁的屏幕框里,她划开解锁,看见十几通未接来电,间隔几条言简意赅的短信:初初,急事!速回电。

她的手机款式很旧,就算现在插上充电器也得缓好一会儿,平板一直连着家中WiFi,她回拨给黄立勇。

“......好,好,我知道了,别着急,我现在赶过去。”

通话时间三十来秒,初弦深吸一口气,换了一个容量大的托特包,茶色收纳篮里摸出装有身份证件的卡包,她环视一圈,家里有自动出粮机和自动饮水器,自动猫砂盆她刚换过,初初独自生活两天没问题。

初弦没有深夜开长途的经验,但眼下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多想,握了钥匙匆匆下楼。

结果很意外,应嘉涵那辆价格和性能同样嚣张的银色帕拉梅拉仍然停在原地,他倚着路灯,一只手夹烟,另只手漫不经心地刷过手机。

初弦把车钥匙往包包一掖,上前问他:“你今晚方便吗?可以请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应嘉涵立即把烟熄了,借着路灯看清她面上急色:“没问题,走。”

初弦把地址告诉他,他设置导航时眸露微诧:“快得话三小时能到,发生了什么?”

“家里弟弟出了意外。”

副驾门自动上扬,她敛压裙摆坐正,背脊绷得稍紧,静了静,还是问他:“车上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应嘉涵把白色端口递给她,初弦连上手机,一呼气顿觉胸口酸疼。

车子飞驰而出,上国道后路灯渐无,他沉默地远近光切换,刚开出四十多分钟,在初弦手机拥有百分之十几多电量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落了一场瓢泼豪雨。

雨刮器左右作用,初弦在不停砸落的雨珠中打开手机微信,贺清越在两小时多前问她吃上饭没了,晚上不忙了能不能打通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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