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番外(61)

作者:莓有鱼


小汀小杰滚在她床上,一人抱一个枕头,显然没有将黄立勇的话听进去。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初弦打开门,谭嘉雅递给她一盘新鲜果盘和手机充电器。

“初初,方便说两句话吗?”

她点头,让小汀帮忙把自己手机充上电,转身跟谭嘉雅去了对面书房。

书房做内嵌式书柜设计,条理有序地摆满了书。

黄立勇是个粗人,谭嘉雅却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还是文学系,因此涉猎的书籍众多。

初弦走上翻译这条路,很难说没有谭嘉雅的影响。

她记得书房还单独做了个隔间,里头放了架很有年头的珠江三角钢琴。

初思还在的时候,全面培养她的德智体美劳,但是考过钢琴业余十级后,她再也没有碰过黑白琴键。

谭嘉雅拿过碘酒和棉球,扭开盖子,洁白棉球迅速洇得变色。

她身上多是抵抗伤,最严重的当是左蝴蝶骨连着后腰处一块碗口大的青紫,还有脖子上的掐痕。

万幸只是轻微擦破表皮,没有流血。

她拧开书桌的护眼灯,灯光温柔如纱,缓缓流泻,谭嘉雅的声音柔和得仿佛浸在清澈温水里。

“你十一岁到我们家来,我和你黄叔叔,其实害怕极了。”

她动作轻柔地上药,偶尔瞥眼看一看她。

初弦眼睫轻轻一颤。

“害怕照顾不好你,毕竟十一岁不是十一个月,你拥有和初思生活的所有记忆,拥有成熟的思考和理性,我和你叔叔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纳我们。”

她用了个很奇怪的说法。

是“你接纳我们”,而不是“我们接纳你”。

“我和你妈妈是一块儿跳舞的时候认识的,她比我有天分,也跳得比我更高更远,真不是哄你,你叔叔的剧团能撑到现在,早些年多亏了你妈妈力挽狂澜。”

谭嘉雅撩开她长发,垂眸去看她颈侧的伤痕,心疼着叹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妈妈是我们的恩人。你出生的时候是我守在病房里,小小的一团儿,才四斤多一点,生出来直接给抱进观察室。那会儿我们都没照顾孩子的经验,三个人磕磕碰碰了,倒是好好地把你给养大了。”

“你妈妈来剧团排演,把你安排在第一排,你黄叔叔给你手工弄了个儿童座椅,你也乖,不声不响不吵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妈妈去世后,你没个真正亲人在身边,我们不是没想替你找,但是初弦啊,你知道的,我们有难处。”

初弦低垂着眸,纤长眼睫扫开阴影,她缓缓地应了声:“嗯,知道的。”

“那时候在机场弄丢你,你不知道,回来后黄叔叔拎一瓶酒到你妈妈墓前,去给你妈妈‘赔罪’。你叔叔最怕就是你被认回应家,他不是阻止你和你真正的家人相认,而是......”

难以启齿的话堵在唇边,谭嘉雅把废料扔进垃圾桶,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

“他怕我受轻视,怕我受伤害,对吗?”

“是呀。”谭嘉雅眼角潮湿,匆匆揩了一下:“我们都不知道你妈妈和那位先生发生了什么,但是应家那样的高门大户是什么态度,这么多年,我们也有所领教。”

谭嘉雅心疼地捏捏她左耳,哽咽了下,眼角沁出一道水痕。

“这几年,你都不愿意回来家里住,我知道,你怕小汀和小杰不高兴,但是那两孩子总是很想你,有一次小汀去老城区附近写生,路过研究院,没敢进去找你,就怕打扰你。”

“她回来就抱着我哭,问我,姐姐为什么不回家。”

初弦转眼,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书架,隔着已逝的时间,回忆起那架三角钢琴。

她在无边的沉默里,听到自己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

时间晚了,谭嘉雅把碘酒一类的外伤药品收进药箱子,临走前薅走两个小孩儿,义正严词地批评他们不懂事。

初弦站在门边,笑意浅浅:“没事的,让他们跟我一起睡吧。”

小杰立刻大喊“姐姐万岁”。

小孩子精力旺盛,缠着她说了很多近来的生活,小汀比较含蓄,等小杰快睡着后,才挤到你怀里轻声问:“姐姐,在警察局里的那个哥哥,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初弦正给许教授发信息,她在微信上简单说了说今夜发生的事情,原以为许教授已经睡了,没想到她的信息在发送的半分钟内得到回复。

许教授:清越已经同我说过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工作的事别操心。

初弦把充着电的手机放到床头柜,笑着回答妹妹:“嗯......或许你不该叫哥哥,应该叫叔叔了。”

小汀蒙着蚕丝软被,只露一双明亮干净的大眼睛,追问:“真的吗!可是他看起来没有很老的样子,而且他眼睛一直在姐姐身上喔。”

初弦敏锐地眯起眼,眼神询问:“你在学校里有钟意的男同学啦?”

小女孩面皮薄,禁不起逗,三言两语就被初弦套了个干净。

小汀红着脸,埋头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他住九户,和我们家隔一条街,妈妈和周阿姨是好朋友,我经常看见她们约去做美容。”

初弦悟出意思:“还是青梅竹马呢?他成绩好还是你好?”

小汀成绩不错,常年稳定在年纪前三,但初弦是万年第一,在姐姐面前,她有些脸红。

“我好一些。他是体育委员,打篮球很厉害,去年还跟着学校到美国参加比赛了呢。”

小汀说完自己,反问初弦:“姐姐呢,如果交男朋友会带回家里吃饭吗?你知道的,爸爸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情。他有一次偷偷哭,我问妈妈为什么,他说一想到以后姐姐嫁人了,就难过到睡不着觉。”

初弦被她的说法逗笑,小杰睡最里面,听见动静,只回头不动身,纳闷地问:“姐姐偷偷高兴不告诉我。”

小汀赶他,“我们这叫闺房夜话,有你什么事情。”

这姐弟两从来是水火不容,初弦连忙劝哄,好不容易哄睡两个小的,墙上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她揉揉眉心,寂静如潮水汹涌交缠,初弦疲惫却睡不着,担心自己辗转反侧会影响弟弟妹妹睡觉,她悄声下了床,抓过手机,往小阳台走去。

奶白纱窗荡着一弧淡薄雪光,树海森森,空气中泛着乌木潮湿的气息,她低头看,草坪覆了了很浅的白霜。

有点像奶油蛋糕的霜花。

她难得几分迷茫心绪,打开手机微信,正上方的时间提醒她此刻找谁聊天都不合适。

一路下滑又双击黑色小刘海,瞬间调回完整界面。

她看着置顶工作群里唯一的个人账号,依旧是充满谜团的黑色头像和一个单调的字母H,头像框左上角亮着个红登登的数字3。

她点进去。

第一条是初初的照片,背景显然不是宠物寄养处,而是一个飘着月光的书房。

第二条是一张照片,初初正在吃的猫粮、罐头,还有猫砂,品牌和她家里囤货的一样。

第三条是5s语音。

“到家了吗?注意伤口要上药。初初暂时放在我这里养,你放心。”

她直直地看着屏幕,手指不慎碰到语音键,等回过神,一条空白的语音信息已经无法撤回。

点进去,他听见一片噪音很重的风声。

真是像极了某种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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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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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中大起大落,她听过谁的告白,又受了谁的伤害,下过雨,落过雪,还有一轮算不上明净亮堂的月亮。

初弦慢慢蹬掉毛茸茸的拖鞋,单手环着双腿,清瘦了些的下巴埋在膝上。

月光朦胧,如梦似幻,她怔怔看了好久,忽然想起周邦彦的一句诗。

今宵正对初弦月,傍水驿、深舣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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