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番外(42)

作者:莓有鱼


“终南别馆永远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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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弦把初初接回自己家,应老爷子舍不得极了。

她看得出来,比起一直不会说话的小猫,老爷子更想把她留下来。

但她做不到。

十一岁那年,她什么准备也没有,住进了黄立勇家里。

后来,她做好了一切准备,没打招呼,从对方家里搬了出来。

她年纪不大,但心思很沉,对人对事,一直有一条固有界限。

她和应老爷子,和黄立勇夫妇、永远不会擅自跨越的界线,是“家”。

初弦恢复了研究院的正常工作,早九晚六,雷打不动。

初思留给她的那套房子到底没卖,但是这么多年了,初弦逢年过节偶尔回去打扫一下,空得杳无人烟。

地段很好,附近是南城升学率最高的一中,听说今年一平米已经炒到了三十五万的天价。

初弦抽空回去,打扫完卫生,站在窗台,静静看了会儿落雪。

这段时间,南城陆陆续续又下了好几场雪。

她有点忙,之前说好要给贺清越送还的大衣已经特意干洗过了,却一直没有机会。

至于雨伞,上次顶风上班,她的胶囊折叠伞被风吹飞,家里一直没备用,只好借贺清越的英国伞用一用。

临了,煞有介事地发了条微信,一张配图和一条文字。

图是他的伞,文字是:贺先生,今天下雪好大,可以借用你的雨伞吗?

额外配上一个猫猫探头探脑的表情。

他正在谈一项投资,对方激情高昂的杀价,四个点,寸步不让。

贺清越忽然就没了继续与之周旋的意思。

他摆摆手,应付的事交给江助,江助微微一笑,刀枪不入,开到七个点,差点跌破对方眼镜。

贺清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闪。

初弦等了五分钟,没见对方回复,猜测资本家应该挺忙的,干而脆地收了手机,专心投入工作。

所以贺清越等到这条姗姗来迟的回复时,已经过去五个小时四十分钟。

她拿起开了勿扰模式的手机,点开微信,清润双眸顿了顿。

H:伞送你,外套带上。

1小时56分钟前。

H:?

初弦拉开浅胡桃木的桌子,把桌上纷乱杂物一一收拢整齐。

泛着莹润光泽的长发荡到桌面,手机自动识别人脸感应,红光闪动两次,显示解锁失败。

初弦没注意,四十分钟前,似乎又进来了一条新消息。

依旧是人声鼎沸的胡同巷口,叫卖声络绎不绝,这样最寻常不过的市井烟火,响了近百年不止。

饭点时间,飘香十里,贺清越一身熨帖精致的衬衣西裤,和这副普天之下最寻常不过的尘世烟火格格不入。

古斯特依旧停在外边,来过几次,这条狭窄逼仄的羊肠小道早已熟知于心。

研究院的大门虚掩着,院内柳树横出一截枯瘦枝桠,贺清越抬高伞,轻而薄的柳絮遥遥坠坠,在这一隅之地,落了一小片暝暝白雪。

路灯看着比他爷爷的年纪还大,但光源很足,飞蛾不知死活地碰撞着粘附一层油脂的陈年灯泡。

贺清越掌心抵着门,轻轻一推。

研究院的风格和南大自成一派,三层雕花飞檐,古意很足,这所研究院已有近百年历史,仔细看,还可以看见掩盖在爬山虎之下的剥落外墙。

后来老城胡同巷被政府划入文物建筑保护区域后,南城政府特别拨了一笔专款专项,用于古汉语研究院的保护。

院内支着好几棵柳树,贺清越扫开不知是白色薄雪还是白色柳絮的飘落物,站在寂静空旷院落,墙角停放一辆看起来经常有人使用的解放军牌自行车,其中一棵枝干粗实虬枝的树下,摆着一方白玉石台。

贺清越指腹捻过,没有落灰,石凳跌了不知打哪儿飘来的干枯红枫叶。

一面二人高的墙,将这一片阒寂沉默的百年建筑与外边的鼓吹喧阗判若黑白地分割开。

几小时前的雪势仍在淅沥,空气弥漫一股深重潮气。

上次来,留意那小姑娘的工位在那边,他收伞负手,闲庭信步地走过去。

雷声滚了好几道,贺清越避开另一边的梧桐,风雨欲来的气息令透着翠色的枝尖儿恹恹答答。

雨始终没下,雪也没停。

那方刻意建造的玻璃隔断墙,映出一个伏案写字的小小身影。

成绮余霞被更深更重的鸦黑覆盖,斜落的夕阳切割一段垂死挣扎的暮光,狂风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香气,大约是邻近的哪一家起了锅。

她这一身别致,月牙白的旗袍,温白玉钗绾发,双耳缀着一串精巧的铃铛耳饰。

执笔,柔锋笔尖一转,蘸满了墨,手腕发劲,落地游刃有余。

天色愈发地暗。

院落亮了一盏昏灯,雪停了,雨还没下。

她写了四十分钟,他看了四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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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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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太过专注碰到了茶叶沉底的玻璃杯,初弦不会发现贺清越。

密集雨线突袭而下,初弦惊了一惊,旋身而过,正见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的贺清越。

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初弦匆匆搁下毛笔,顾不得拯救写了一半的字,她推开严丝合缝的玻璃门,冰凉呛鼻的水汽扑面而来。

“您......”

初弦三两小步,至他跟前,鹿眼惶惶然,不知所措。

“您怎么在这儿?”话音一阵郁闷又疑惑。

贺清越撑开黑伞,倾了下手,将初弦罩入自己怀中。

他身上有清苦的香水尾调,混在潮腥风雨里,勾着人的清醒理智,钝钝地往下沉。

天已经黑了,许教授出差的缘故,整个研究院只有初弦一个人在,她只开了一层的灯,办公室是明亮白炽灯,长廊则是色调暖黄的缠枝廊灯。

昏昏灯火,贺清越眼角眉梢挂着点儿难以捉摸的笑,明暗交错的光勾勒他颀长精悍的身材侧影,他低着眼,眸光是风雪过后的清寂。

“你说我为什么来?”

好整以暇地挑挑眉,低沉喉音闷一点儿隐秘不发的笑意。

初弦辨不出他眼底情绪,只能试着猜测:“嗯......您来找老师?还是来、来......”顿了顿,她双眼一亮,语气欣欣:“您来找我要雨伞?”

贺清越抿起唇,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磕在她前额。

小姑娘细细地“哎哟”了一声,知道自己回答错误。

夜风推撞没有关紧的玻璃门,重重的一声,玻璃门自动上锁。

初弦回头瞥一眼,小巧精致的铃铛耳坠在晦涩难辨的暗光里晃开清脆声响。

“贺先生,快下雨了,我们进去说。”

雨伞跟着她略显急切的脚步,初弦跨上三级台阶,拇指覆上指纹解锁,贺清越听到很轻地一声“滴”。

像是从风雨飘摇的险厄中跨入明净亮堂的安然之地,雨点撞不透玻璃墙,雨水蜿蜒成线,很快看不清院落的白玉石台和几棵傲然而立的青柳梧桐。

贺清越在门口地毯跺去鞋后跟的水迹,初弦俏生生地喊了声“您稍等”,那道腰肢儿纤细的背影转入一个没开灯的房间,不多时,两指拎一双一次性拖鞋过来。

初弦弯腰,鞋搁到地上,解释:“昨天刚请阿姨打扫卫生,这两天就我一个人,没舍得弄脏。”

贺清越这才发现,小姑娘刚刚跑出去时,穿得是门外放着的木拖鞋。

也不嫌冻脚。

她蹬一双兔子耳朵耷拉的毛绒拖鞋,细挑纤纤的背影左出右进,临了不忘招呼贺清越在单人沙发休息。

初弦进了茶水间,不多时,茶香幽微的气息在暖气充盈的室内缓慢浮动。

撂下还未结束的会议确实不像贺清越的作风,但事情谈到末尾,剩下的工作交给江助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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