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番外(36)
作者:莓有鱼
贺清越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从百万千万汪洋瀚海的词汇里,精准无误地抓住这么一个,令人遐想连篇的词语。
初弦最终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一峻漂亮地倒车入库,流程标准的可以当做表彰典范。
靠外的车门自动打开。
“贺总,到了。”
入了夜的自在居和白日的自在居完全不懂,气势恢宏的华盖廊檐,流光溢彩的雕梁画栋,鬼斧神工的衔宝石狮。
初弦抬头,檐角六个青面獠牙的兽首,每个头里都咬着一只红灿灿的灯笼。
积雪凝着琉璃瓦片,映出一片飞彩凝辉,云山雾海。
火光似乎是真的,但风和雪摇过来,薄纱灯笼的烛火纹丝不动。
简直是纸醉金迷里做道场,实打实是个桂馥兰香,软红十丈的销金窟。
贺清越长腿一跨,半回着头,泼墨似的红光攀上他侧脸,眼底的笑意很温和。
他是清隽冷感的眉目,少了风月场里游刃有余的顽劣做派,竟也有唬人的斯文蔚然的文墨气。
“带你吃饭。这家的松鼠桂花鱼很不错。”
比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松鼠桂花鱼”更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带我来吃饭?”
她跟着下车,踩着未化的薄薄积雪,茫然四顾。
眼下是饭点,自在居门庭若市,攘来熙往。
贺清越没说话,递她一个“你说为什么”的眼神。
礼宾小姐迎来往送,其中一人眼睛尖,认出那辆从不起眼的银色大奔下来的人,正是老板的朋友。
至于他身侧的姑娘,好巧不巧,上回确实见过一面。
她拾级而下,飘逸翩跹的裙裾随风摆动,笑容比端着迎宾时要情真意切三分。
“贺老板。”她欠了欠手,标准的八颗齿笑容,“老板已经在里面等您和这位小姐了。”
贺清越点头,礼宾小姐暧昧目光游走一圈,踩着吃到第一口瓜的快乐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初弦驻足原地,她习惯性捏着手指,好几次欲言又止,目光对上贺清越又匆匆垂下,显然等着对方主动替她答疑解惑。
“许老师给我来过电话,她不在研究院,让我带你吃个饭,完事我再送你回去。”
——倒不是真的把许教授当挡箭牌,毕竟许教授确实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但后面那一句,则是贺清越的自作主张。
初弦低头,要拿手机。
抬起自动亮屏。
没反应。
贺清越淡定地看着小姑娘拢起不解眉心,她大概在想,明明下飞机时手机还有电,现在却自动关机了?
任凭初弦有800个心眼,也想不到,造成她手机关机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贺先生。
“没电了?”
他竟然神态自若地演起来,明知故问,往雍园设宴的自在居投去一眼,征询她意见:“进去吧。我让人给你拿充电器。”
事已至此,再拒绝显然毫无意义。
最重要的是,她肚子,真的饿了。
那道自在居主打的松鼠桂花鱼,初弦真的肖想好久。
初弦抿抿唇,不吭气儿,乖乖跟在他身后。
倒是贺清越,察觉她总是默不作声地踩着别人影子边儿,他刻意慢下脚步,等她。
初弦怔了怔。
清淡偏冷的眸光偏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停了两秒。
笑音扰在宾客的欢声笑语,连带着话语一并模糊。
“怎么?”
她脚步没刹,差点撞上他宽厚后背。
贺清越掌心格在半空,很温柔地抵了下她微凉的前额。
“莽莽撞撞。”
他失笑,指骨修长的手没有收回,而是顺势在她蓬松丰盈的发间揉了一把,眼尾弯得笑弧格外好看,“小心给你撞别人身上。”
初弦揉揉额角,一道通往二楼的抄手游廊,细雪盈尺,点缀庭院内绿意盎然的植被,月色薄纱般层层铺叠,穿堂的风携着浅淡花香。
“我不是。”
细听,竟然有一点儿嗔怪的语气,似乎还藏了几不可查的委屈。
她往人声鼎沸的仿古西厅看过去,远远瞧不真切,只觉得那架博古屏风似乎不在原地了。
“我只是在想,那架赝——”及时收住话,倒不是因为自己拆穿据说南城某鼎盛家族玩票创业的太子爷在寸土寸金的自在居里摆一架赝品屏风的尴尬,而是因为,贺清越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看着她,笑音沉沉哑哑。
她觉得耳根有些痒,抬手,不自在地捏了下。
狭长的眼尾垂几分吊儿郎当的笑,他换了脚步,深色大衣搭在臂弯,朝西厅的方向走了两步。
初弦不明所以。
“要回去了吗?”
“那你想得美。”贺清越笑笑,示意她跟上,“不是想看那架屏风还在不在么,走,我带去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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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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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越当真改换方向,领着她往西厅方向走去。
初弦有意慢他一步,贺清越火眼金睛,向后睨她一眼,修长两指并拢,隔着煌煌灯火隔空点在她的眉心,暗含警告。
跟上。
初弦努努唇角,这么幼稚的动作,由高高在上的资本主义做来,当真是威慑力十足呢。
踩过一截复古雕花的木质长廊,拼接的波状斑纹疏松纹理木地板渗了清晨融化的雪水,洇开浓墨重彩的深色痕迹。
宾客盈门的西厅传来或高或低的嘈切声语,初弦视线透过古色古香水墨工笔的支摘窗,看见填得满满当当的西厅。
小桥流水的轻巧曲面长廊,陌生面孔的食客与初弦擦肩而过,贺清越扶着她肩膀,轻而易举地把她护到靠里的位置。
撞他的人满面歉意,连说两声抱歉。
贺清越极有风度地颔首,但他发现对方目光夹杂着惊艳、心动、荷尔蒙飙升、面部毛细血管扩张等一系列生理反应后,小心眼的贺总没来由地沉了脸色。
筋骨分明的手虚停在初弦后腰,他微微低头,刻意在她左耳边说了句什么。
初弦只觉得一道略带清寒苦涩的冷烟草气息强势迫近,她抬手遮住左耳,在他怀里仰头。
回程的路上睡饱了,玉雪般的脸颊干净温润,溶溶光质一照,描出一张不经人工科技修饰的纯质五官,婉约秀气的眉,波光潋滟的眼,没有任何引诱的本领和技巧,可虚幻如毛玻璃的错落光线撞上她时,仍是无情也动人。
双唇毫无头绪地微张,缺了点水,依旧艳红如春日樱桃。
贺清越辨着她口型:
你说什么?
一丝古怪浮上心头。
前后脚过了半月形的拱桥,初弦眸光柔软,声线也软:“刚刚太吵了,你和我说了什么?”
贺清越不是不想问她,但时机不成熟,身份也不合适。
他挑着眉,低头垂眸,微微躬身靠墙,唇边噙一抹意味不明的哂笑:“我说你,招蜂引蝶。”
四个字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差点儿把初弦砸得不知东南西北。
哪能给人扣这样大的帽子!
她登时气成圆鼓鼓的河豚,想要辩驳的话还没组成完整词句,贺清越摁着她后颈,很轻的力道,让她转头。
“看。”
他垂着单薄白皙的眼皮,目光落定在某个方向。
初弦咽下话,顺着他示意的地方看过去。
原本摆着那架博古屏风的地方,现在题着一副字。
笔力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千山万山,凉月松门。”
她很难明说这一刻的感觉。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像是在一杯春节无垢的清水中,不合时宜地投入一粒橙黄色的泡腾片。
翻腾滚动、争先恐后冒出水面的细密气泡,在某个瞬间,化作空落落的胃里,扑腾的蝴蝶。
贺清越抬手,点着位置,她没看,流漾莹润的双眼转向他。
“其实我更喜欢上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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