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下弦月+番外(12)

作者:莓有鱼
邀他到会客厅的沙发坐着,云里雾里的初弦自发进到茶水间。

许教授眼角睇一下,笑容耐人寻味:“想不到你还认识我的学生。”

贺清越四两拨千斤:“想不到初弦是许教授的学生。”

他是手眼通天的人,哪会不知道这等细枝末节的事,不说给她听,倒真不是有意隐瞒。

最近要洽谈一项有关中国古语的项目,需要相关人才,让人做背调时,这才想起身边就有一个高材生。

“事情我都听说了,但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你要是信得过我,也信得过初弦,就让她去。这孩子,不会给你掉份儿。”

想起她一眼识破的屏风,贺清越目光深了一重,跟着笑了笑:“许老师推荐的人我自然放心。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听你这话。”许教授面露意外:“我以为你们关系.....”心道怪不得,虽说认识,却没到相熟的份上。

初弦端着茶托过来,许教授敛了话,转而对贺清越说:“别人都说,来我这研究院,若不喝上一杯初弦亲手泡的茶,那算白来。”

小姑娘面皮薄,经不住天花乱坠的夸,她摇摇头,垂下的眼波潋滟,像一枝含羞带怯的纯白花蕾。

许教授推过一只古朴典雅的天青汝窑茶杯,他尝一口,因着泡茶的人,这平淡无华的茶叶较之从前多了七分香。

“怎么学的茶道?”

初弦在熏熏缭缭的白雾中起眼,她沏茶时抬腕,不佩任何首饰,凝藕似的肤色,依稀可辨手背细细的青色血管。

想起奶奶有一只祖传的祖母绿手镯,倍觉衬她。

“跟在爷爷身边学的。”她如实答,沏好茶,返回来,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

研究院人丁凋零,平日无人上门,便剩许教授和初弦。

许教授不喜欢热闹,工作时拒绝任何人打扰,初弦性子沉稳柔和,加之专业水平过硬,这才留了下来,吃上国家饭。

她看看贺清越,又看看初弦,几十年的看人经验,真让她觉出一点不寻常的端倪来。

若说是别人就罢了,她可舍不得把自己的宝贝学生往外推,但贺清越不一样。

两人之前有过往来,贺清越给她留下了堪称满分的印象。

再加上许教授与贺清越奶奶是经年老友,她对云芳女士这个孙子,很是满意。

倒没想到,这两孩子竟能走一块儿去。

“初弦,是这样,清越手上有一个项目,要跟大概一周左右,你看你愿不愿意?”

话题起的突兀,初弦动作一顿,惑然抬眼:“老师您不去?”

古汉语翻译人丁凋零,初弦是这一届南大唯一的研究生,她的师哥师姐们,要么是跳槽,要么是改行,真正能沉心静气留在这个行内的人实在不多。

许教授搁下茶杯,摇头:“我最近要跟进博物馆,实在抽不开身。”

她是在一种近乎迷茫的心境下去看他,那么不巧,撞上他幽深的瞳,光线曲折,他在暗处,半张脸深邃分明。

如飞蛾扑火,她被无形的焰火撩到,瞬间回神。

“我没问题。”

许教授笑起来:“这事儿就敲定了。清越,我可是把初弦交给你了啊。”

贺清越带点儿慵懒的笑,应了:“您放心。”

三言两语,安排好她未来一周的去处。

贺清越下午要去外地开会,古斯特已经停在老地方。

他起身,怀有歉意,告知自己行程。

许教授和初弦把他送到门口,小姑娘柔质纤纤的一只手,再次推开门。

风铃依旧摇曳作响。

贺清越站她身后,簪子稳不住长发,她摘了重新绾,手指刚伸入发间,许教授让她送客。

风往她脸上吹,顺带盈来清浅的香,后颈一小块皮肤比雪更艳。

她抬着眼帘,小鹿眼纯澈干净,问:“贺先生,需要我送您吗?”

贺清越披上大衣,低眸。

眼神不带商场上司空见惯的审视:“下次见面,可以不喊我贺先生。”

初弦没多想,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贺总。”

这样喊总没错。

贺清越脸色三分变,瞧不出她是故意还是天真,末了只化作笑意淡散了。

他拿出手机,递她眼前。

“留个联系方式,到时给你办签证。”

她又折身回去拿手机,长发散在磅礴风里,那么细,却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这摧枯拉朽的架势,该有一场大雨。

她三两小步到面前,双手端着手机,微微仰着苍白柔软的小脸,似落了霜雪的一抹花枝。

贺清越扫了她的二维码,头像是只乳白色的小猫,名字叫初初。

好友验证通过,初弦扶着玻璃门,手指无意义地描着不成形的字,隐约是个横竖勾,惊觉落笔朝某个方向无可奈何地跑偏,她谨慎地收了手,往玻璃呵了口雾气,迅速朦胧有可能被看穿的秘密。

“走了。”

“嗯嗯。”她笑起来,小梨涡浅浅:“贺总慢走。”

贺清越微信里什么人都有,牛鬼蛇神,奇形怪状,他向来懒打备注。

手指停在她的资料栏上,最终什么都没更改。

临走时回过一眼,她早已闭门回屋,只剩风铃还在缱绻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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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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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英国的签证,是在这周五以邮件的方式发到初弦手中。

彼时她正翻译一篇晦涩难懂的古文,手背碰到琉璃白的水杯,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被钉在位置上差不多三小时。

初弦和许教授是一脉相承的工作狂,两人每每伏案埋首,各自比拼谁的定力更长一些。

但许教授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比她更坐得住。

说起来,许教授跟她还挺有缘分,她是南大少年班的学生,大二时选修了许教授一节《中国古代汉语翻译》,当时她坐在前排,用根白色的发绳扎马尾,乖的不行。

人是视觉动物,她生得惹眼,身上又有一种与世无争的疏离,一来二去,倒是认下她的脸。

自那以后,无论是大课还是小课,许教授常常能看见她。

对她亦是有所耳闻,在卧虎藏龙的少年班里却不透明,提到她也总得了悟的一两声回应,说:哦她呀,真不错。

偶有一次机会许教授碰上面,问她以后想做什么。

她抱着一本厚重的书,仰起脸,些微的喘,净瓷似的脸颊浸着细细的汗,说得却很认真:“我想跟着许教授。”

许教授轻笑:“可是跟着我,要耐得住性子,要吃得住寂寞,你可以吗?”

古汉语翻译涉猎众多,且枯燥无味,文院里成绩最拔尖的学生都对其敬而远之。

她却点头,郑重其辞地说:“老师,我不怕寂寞,也不怕吃苦。”

初见时,只觉得她也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小女孩,天真单纯,后来才明白,她真是一个人长大,多年来踽踽独行。

“初弦。”

从回忆里醒神,许教授蹬了一脚转椅,往身后挪一寸,抻头说:“起来运动运动,喏,刚好帮我泡杯茶,要第二柜子里的花茶。”

“哦哦,好。”

她拿了许教授的水杯,走两步,想着自己水杯好像也见了底,她左右手各一个,单肩顶开茶水间的门。

往杯内丢了一包花茶,初弦揉揉眉心,这才感觉到一丁点儿因为懈怠而升起的疲惫。

茶包在沸水里溶解,泡胀,从细密的网口挤出密匝泡泡。

静置片刻,初弦伸手试试杯身温度,欲走,眼尾余光却被猝然蹿升的猩红吸引。

她立于半开窗户的房间,冷冬寒森森的雪气潮涌而至,迎风颤抖的睫毛似乎沾满沉重白雾。

初弦不敢眨眼,生怕瞳孔里映上的火烧云转瞬即逝。

她静静看了会儿,莫名其妙,想起自在居那日,贺清越问她的那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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