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乡(68)
作者:林斯如
这下满屋的人都看向了办公椅里面的万遥。
万遥不紧不慢收回视线,大方一笑:“我只是瞧着军哥,好像有些眼熟。”
这下满屋的人拍着手接连起哄。
军子捏着烟屁股,一双眼晦明晦暗地望向浓妆艳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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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七点多,天刚刚才黑,山后粉紫色的晚霞还未完全褪下。附近的烧烤摊送来了不少烤好的吃食,啤的、白的酒也搬了好几箱过来。
吃饭的地点在一间闲置的职工宿舍里面,两张小方桌拼在一起成了张长桌,烤茄子的蒜蓉汁流得满桌都是。桌边围着几个红色短腿塑料凳,瞧着简陋寒碜得不行。
来喝酒的除了下午那满屋的男人,又多了位短头发矮个儿的女人。
听蒋大平介绍,这个女人算是制药厂的副总,兼大股东。还有一层隐层身份呢,就是军子的准老婆。
万遥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听着一桌人唠嗑打诨。
要不是早就知道军子骗走阿妈虫草这件事,万遥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是个体贴顾家的好男人呢。
只见军子忙前忙后地伺候着老婆,又是夹菜又是倒水,细致到连烤串上多余的孜然都要吹掉。
万遥又坐了会儿,端了杯啤酒站起身来,去敬被军子服侍得妥妥帖帖的“慈禧太后”。
“王总,我敬您一杯。”她递出酒杯,“以后还麻烦您多多关照了。”
王兰坐着压根不动,摸摸鼓起的肚皮,甚至连屁股都懒得抬,“我喝不了酒。”
“没事没事,您喝茶就行。”
王兰依旧高高在上的,“算了吧,喝茶也占肚子。”
众人都看出来他们王总对万遥带着情绪,但转念一想,公司突然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任谁看了心里都会不舒服吧?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尤其还是母老虎。
万遥举着酒杯尴尬地楞在原地,楚楚可怜地望着四周的人,一副将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其实大伙儿都心疼美人啊,可王总也不是吃素的,只敢默默使眼神不敢说话。
静默了半分钟。
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但万遥没想到的是,替她出头的是军子。
只见军子举起酒杯跟她碰了下,“行了,回去坐着吧,我替她跟你喝一杯。”
万遥感激地眨眨眼睛,软着嗓子娇滴滴喊:“谢谢军哥。”
两人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本以为无事发生、皆大欢喜,谁知万遥刚刚才背过身去,就听到“啪嗒”的一声巨响。
是王兰摔了军子的酒杯。
酒杯碎得满屋子都是,一片细渣溅到了万遥脚踝上。她提起裙摆淡淡扫了眼,接着夸张地喊了起来:“哎呀,我的腿!”
众人循着那双白花花的小腿看去,发现万遥的小腿下多了条口子,已经开始不断往外面渗血点子了。
王兰拍了筷子:“你什么东西,就来帮我喝?”
蒋大平本想着和美女喝点小酒,说不准还能趁机揩揩油,怎知这母老虎也跟着跑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那点旖旎心思瞬间吓没了。
他赶紧打着圆场:“哎哎哎,王总,别动怒别动怒啊,小心肚里的孩子啊……”
“你闭嘴啊!”王兰脱口大骂,“你们这群人是什么心思我能不清楚吗?找个狐狸精当秘书摆在办公室确实养眼得很啊?”
万遥听她这么说委屈得不行,故意挤出两滴眼泪来:“王总,我们今晚也才刚碰面,您不至于这样说我吧?……”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的,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黄毛一行人将万遥拉回位置,只能捂着嘴低声安慰着:“万秘书你别往心里去啊,王总她孕期激素不稳定……”
军子扫了眼满地的碎杯屑,见万遥长睫忽闪忽闪的,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她腿上那抹鲜红一闪而过,军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火气也跟着撩了上来。
“你又发什么疯?”
他将筷子捡起来。
“人家不就来敬个酒嘛,你还摆起谱儿了啊?王兰我警告你啊,真的别太过了!你现在简直不可理喻!”
王兰气得站了起来,扶着肚子往后退了步,“好好好,军子,你脾气见长了啊!”
“我不可理喻?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这样说我?要不是我爸当年挑中了你,又是赔钱又是陪女儿的!我他妈能嫁给你这种窝囊玩意儿?……”
“你爸你爸!什么都是你爸!你能别翻那些老黄历了吗?”
……
万遥冷眼瞧着两人争执着,只有蒋大平凑过去劝架,她吸了吸鼻涕才低声问:“你们不去劝劝架么?”
黄毛闻着美人身上的香水味,沉醉其中,“我们哪儿敢啊?”
“这话怎么说?”
“兰姐跟军儿吵架太正常了!毕竟兰姐家里条件好,大小姐脾气,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啊。军儿算半个上门女婿,所以事事都顺从着她。”
“她怀孕之后那个脾气,寻常人压根受不了!军儿也是正常男人啊,兰姐却三番五次的找茬,他索性也不忍了,所以两人基本现在天天吵……”
万遥捏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眼睁睁瞧着军子缺截指头的巴掌,脆生生地落到了王兰的脸上。
就连劝架的蒋大平都愣住了。
“军子!你他妈敢打我?”王兰发疯吼道。
军子捏着手什么也没说。
“我要跟你离婚!”王兰哭着跑出了楼。
蒋大平怕将事情闹得太大,怂着军子赶紧出去追人啊。军子的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动。
真是一场好戏。
万遥都想站起来鼓掌了。
典型的凤凰男软饭吃腻了,还倒打一耙。
军子捡起被王兰踹飞的凳子,又坐回了饭桌旁边,招呼着黄毛他们:“愣着干嘛啊?赶紧过来吃啊?没她咱们还吃不下了吗?”
黄毛给军子倒了杯酒,“军儿,真不出看看啊?外面天可都黑定啦。”
“不去,谁爱去谁去!”
“臭婆娘,老子真忍不了!”
“成天拿她那死了的爹说事儿!”
黄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讪讪地笑了笑:“行,喝酒,咱喝酒。”
军子又倒了两杯啤酒灌下去,酒滴黏得他满脸胡子全都是。
邋遢。
万遥擦了擦眼泪,抽了张纸走过去,指尖纤纤拂过他的脸,声音里还带着些哭腔,“军哥,脸上粘东西了。”
军子被她这样一触,浑身都麻了一下。整个人都陷入了她漆黑深渊般的瞳孔里。
万遥看了眼余下的人:“你们先吃吧,我去趟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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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厂区寂静无比,夜空中的云又薄又浅,厂房后面偶尔传来两声瘆人的猫叫声。
万遥扯扯吊带裙外面的小衫,依旧抵不住入夜后的寒冷。
她下午已经将这栋楼摸透了,洗手间的位置也非常熟悉,就在一楼最右侧的拐角处。
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她将手机电筒打开了,对着右侧走廊看了眼。余光恰好瞥到安保亭外面,笼着黑压压的一片阴影,不知什么时候多停了辆车。
万遥没在意,举着手机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走廊里的感应灯闪着诡异的光,高跟鞋发出的动静传来一阵阵回响。
就在她刚刚走过转角处,感应灯忽地暗了下来,周遭安静得连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下一秒,一只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掌心的粗粝感和温度传来,万遥惊得浑身都冒出鸡皮疙瘩。
她正欲转身过去看看来人是谁,岂料男人顺势将她扯进了怀里。两人转身,彻底隐于黑漆漆的墙角了。
万遥吓得用手肘去撞吉他,反而被对方擒住了小臂,两只手都被紧紧压在身后,他还空了只手捂住她的唇。
她不死心地挣扎了几下,张大嘴对着那手心咬去。
“你属狗的?”男人刻意压低了嗓音。
万遥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