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乡(65)

作者:林斯如


“阿妈连这个都跟你讲了?”程青盂问。

“那肯定啊。”万遥凑近他,又去招惹他,“哎,程青盂,我看你阿妈也挺喜欢我的。”

程青盂笑了,“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走个捷径?”

“比如,先把你阿妈拿下。”

她温吞吞地说出心底想法。

程青盂被小姑娘信誓旦旦的语气给逗乐了,只回了两个字:“做梦。”

“怎么就做梦了?”

“你多大,我多大啊?我阿妈可没这么拎不清。”

“我十九啊。”万遥抬起头,跟他辩论着,“阿妈既然愿意撮合你跟十九岁的央珍,怎么到了十九岁的万遥就不行啦?还是说你潜意识觉得我比不上格桑央珍?”

“不是这个理。”他皱了皱眉。

不过,这事又是怎么扯上央珍的?

“那是什么理?虽然春宗给我讲过,当年央珍可是你阿妈心中儿媳妇的不二人选,但是我这人吧,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挺自信的,我就不信还没有我万遥撼动不了的位置,你就等着吧。”

“……”

程青盂沉默了,又是春宗这小子。

万遥一高兴话题就容易跳脱,转了个弯,又回到了程青盂阿妈那里。

“不过你阿妈真的很可爱。”她提着香囊摇头晃脑地模仿着,“我就这样,这样,跟她瞎比划,她居然就能猜到我的意思诶!”

晾衣绳上的湿衣服还在断断续续的滴水,程青盂将她拉到围墙边的空地旁边,两人就隔着厚墙远远佻着远方山坡上的惬意牛羊。

“她学过手语吗?”万遥微微踮着脚尖。

“没有。”

万遥也有些惊讶,笑道:“那岂不是我俩都在瞎比划?”

“差不多。”程青盂指指旁边的石块,又扶着小姑娘站了上去。

万遥的视线一瞬间变得宽阔起来,身旁的男人差不多与她比肩而立。

“阿妈小时候会说话,七八岁那年生了场重病,高烧不退导致脑膜炎,两耳也造成了失聪。因为长时间处于无声环境,再后面她就连话也都不会讲了。”程青盂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好在还有你跟阿妈交流啊。”

万遥听出了他话中的遗憾。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不一定要靠语言,靠的是感情,毕竟这个世界上也从不缺装聋作哑的人。当你想要了解某个人的心思和想法,就会很乐意花时间去猜,花时间走进她的世界啊。”

“所以我猜,你父亲肯定很爱你阿妈。”

“他一定花费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和精力,才将原本用简洁语言就能表达出的爱意,一字不落的传到了阿妈的心里面。”

“有你们爱着她,阿妈无声的世界肯定也是遍地生花的。”

程青盂听得心底发软,这个静默的世界忽然变得生动了起来。他竟从小姑娘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哄他的意味。

你看青山多明媚。

就像她在告诉他,瞧吧,所有事情都远不及想象中那般糟糕。

程青盂站得笔直,迎着山风看她,眼底多了层情绪,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万遥跟小狗似的,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掌心里蹭了蹭。

他轻拍两下,收回手来,才道:“他们可没你想象那么浪漫。”

万遥也算半个浪漫主义者,所以不接他煞风景的茬,就静静看了会远处的牛羊和山景。

“程青盂。”她喊。

“怎么?”他回。

“我没事儿可以做的时候,能来你家找阿妈玩吗?你放心,我肯定会帮忙干活的,绝不给她添麻烦。”她小声商量着。

程青盂没拒绝,也没同意,“你去问她。”

“这么说你同意了?”她追问。

“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程青盂扬了扬眉,撇下她往屋里走。

万遥从小石块上跳下来,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阿妈肯定会同意的!这事儿就这么定啦……”

-

程青盂和春宗、吉兴他们又接了新的拼团单,几人一大早便出发往市里去了,万遥又恢复到前几日无事可做的状态。

央拉嘎姆做的香囊万遥舍不得用,担心就这样敞着容易散了味,就问格桑央珍要了个密封袋存着。

当日下午万遥就去寻了央拉嘎姆,想着程青盂一连几日都不在,老人独自在家多半也会孤单,就想着过去陪她打发些时间。

这几日达克措的天气都不错,央拉嘎姆在小院里晾晒药材,看见万遥过来的时候欣喜不已。

央拉嘎姆告诉她这些虫草、贝母后面都要卖给藏药厂,所以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晾晒一下,保证药材的品质,也方便卖个好价钱。

两人就这样一面晒着太阳,一面用肢体语言“闲聊”着。随着两人不断深入的了解,万遥得知央拉嘎姆也是佛教徒,心里就打着主意想回一份礼物给她。

隔天,万遥踏上了前往香格里拉市区的班车,又循着导航的路线找到了一家唐卡画院。

画院的位置比较偏僻,门口装修也非常简单,老旧的木门上挂了个牌匾,提着一排小小的藏文字。

画院一楼展示着唐卡作品,店里全是浓郁的藏药香,店员热情地跟万遥介绍着画师和画作。

万遥大概转了一圈,才问:“你们这里可以自己绘制唐卡吗?”

店员:“可以的。我们这儿的底稿都是由专业画师手工绘制的,并不是市面上那种机打稿,即使画得不好也不用担心,后面会安排画师帮您完善。”

万遥望着墙面那副“四臂观音图”,敛了敛睫,商量着:“我的意思是,我借用一下的你们的原材料,底图和其他都由我自己负责,费用也会按原料的市场价补给你们。你看这样行吗?”

“这……”店员也拿不了主意,“唐卡并非简单的绘画作品,有非常严谨的绘制规格和流程的……”

“这我知道。”万遥猜测店员也只知其中皮毛,“我能跟你们老板商量下吗?”

店员其实也挺无奈的,最后磨不过万遥的诚恳请求,还是将她带去了老板的私人画室。

这间画院的老板也是位画意精湛的唐卡画师,只与万遥简单聊了几句,就从她的话里行间瞧出——这是同行。

万遥只道现在外出旅游,身边缺少绘制的材料,但又想请尊唐卡送给长辈,所以才冒昧来访借个作画的地儿。

……

余下几日,万遥总是早出晚归的,在香格里拉和达克措两头跑,整日都泡在画院二楼的画室里面。

一直到那副“白度母”唐卡画像初见形态,恰好又值画院闭店轮休,她才得空又去了趟程青盂家里。

怎料她还未走到,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央拉嘎姆。

只见老人全身都紧绷着,着急忙慌地跑在街上,瞪大眼睛四处寻找着什么。

万遥赶紧将人拦下,比划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央拉嘎姆皱着眉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慌乱地挥手跟她比划着。

万遥一时间急得挠了挠脑袋,压根也看不明白她的动作,只好将人抱住轻抚其后背安慰。

她将手放在胸口来回滑动,做了个稳定顺气的动作,食指指向太阳穴转了两圈,询问道:

“究竟怎么啦?”

“您先别着急,慢一点跟我说。”

第48章 阿妈被骗

央拉嘎姆被人给骗了。

这是万遥得出的结论。

老人坐在格桑央珍民宿大厅里的沙发上, 捧着纸杯的手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恼的。

刚刚万遥和格桑央珍两人轮番推测着,总算是把事情的经过给推导了出来。

大概就是午后那会儿, 央拉嘎姆照旧在小院里翻晒藏药,后面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男人,说是市里新开藏药厂的采购经理。

男人跟央拉嘎姆沟通很费劲也没放弃,甚至从包里翻出不少资料和照片证明身份。

央拉嘎姆能认的汉字不多,大概能看懂“藏药”“收购”“药厂”之类的字眼,所以很快就猜出了男人的身份。接着两人就通过肢体动作比划, 谈起了虫草和贝母的最新收购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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