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已成舟(24)
作者:陆路鹿
两座城市相距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抵达桐市的时候,外面夕阳正盛,将天地烘烤出一浪浪的热气,平等地扑向每个没有空调庇护的行人。
七月的最后一天,气温创下了今夏的最高温。
一出高铁站,赵慕予立刻找了块阴凉地躲着,打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车,耳边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慕慕!”
她抬头循声望去,在马路对面发现了赵母的身影,赶紧拖着行李箱跑过去:“我不是让你别来接我吗,今天外面这么热。”
“热就不出门了啊,那还怎么过日子。”赵母从驾驶座下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车里吹吹空调啊。”
赵慕予没听。
和赵母一起把行李放进了后备厢,她才绕到副驾驶座,坐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我爸呢。”
“在家给你做好吃的呢。你不是说要吃他做的口水鸡干锅鸭腿烩三鲜吗,他今天一大早就去买了菜,吃完午饭就钻进厨房里忙活了。那阵仗大得呀,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咱们家女婿今天要上门呢。”tຊ
赵慕予:“……”
她假装没听懂赵母这番话里暗藏的催婚之意,扭头看窗外的建筑。
赵母知道她不爱听这些话,也没再絮叨,反正接下来多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又问:“不是说上周就要回来吗,怎么晚了一周。”
可这个话题没比上个好到哪里去。
赵慕予摸了摸鼻子:“就学校临时又加了一点工作。”
好在赵母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哦”了一下:“那这次能在桐市待多久?”
“我能待多久完全取决于您能看我看顺眼多久啊。”赵慕予把这道题交给赵母来做,“不过按照以往经验来看的话,两周时间顶天了。”
“……又贫嘴。”赵母横了赵慕予一眼,“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我好安排。”
赵慕予也没问赵母要安排什么,这次好好回答了:“学生八月二十八号就返校了,我估计二十号左右就回去了吧。”
赵母没再说什么,专心开车了。
母女俩回到家的时候,赵爸正好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
一见到赵慕予,他赶紧放下菜盘,跑到玄关迎接:“哎哟,我的乖女儿回来啦。饿坏了吧,快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他推着赵慕予往卫生间走,直到走出赵母的视野范围,才悄悄和她比划道:“待会儿和老爸好好喝一杯啊!”
赵慕予已经和赵爸形成了默契,心领神会地回了个“ok”。
和大多数有女儿的家庭一样,赵家也是爸爸溺爱,妈妈严厉,所以赵慕予从小到大都和赵爸一个战线。
饭桌上,父女俩从工作聊到生活,赵母在旁边除了时不时提醒两句“别光顾着说话,吃点菜”,一句话也插不上。
所以,等到她发现赵慕予喝的不是雪碧,而是白葡萄酒的时候,一瓶酒已经快见底了,气得她揪着赵爸的耳朵,骂他成天教坏女儿。
赵爸一边躲,一边叫唤着“哎呀头好晕,我先回屋躺会儿”逃进了卧室。
赵母追着打。
收拾完大的,她又重新回到客厅,准备收拾小的。
谁知小的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赵慕予的酒量还不错。
虽然半瓶酒下肚,脑袋有点晕,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知道她妈教训完她爸,就要来找她算账了,于是利用她爸拿性命为她争取到的黄金逃命时间,赶紧溜下了楼。
本来只想吹吹风,谁知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出了小区。
不同于云城的热闹繁华,桐市是一座十八线的小城市,晚上九点街上就已经很冷清了,到了十点,更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小区外面的店铺也全都关了门,只剩下门口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还开着。
赵慕予打算进去买支雪糕消消暑。
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了放在冰柜旁的那块人形立牌,身形高挺地站在夜色里,不知什么时候代言了她最钟爱的雪糕品牌。
赵慕予顿时没了吃雪糕的心情,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恨不得能将人形立牌瞪出两个洞来。
只不过立牌上留给她发泄的空间不多。
因为除了一张脸,整块牌子已经被粉丝们五花八门的应援留言占据得满满当当,找不出一点儿多余的空白。
赵慕予却看得突然计上心来。
她重新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拿起旁边的签名笔,在所有人都特意避开的那张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三个字——王、八、蛋。
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晚风从天边捎来掌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赵慕予放下笔,退回原位,自豪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可欣赏着,欣赏着,婆娑的风声里冷不丁掺进一记哼笑。
不太明显,但还是被她敏锐的双耳捕捉到。
赵慕予的得意一下凝固在脸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
老小区设施陈旧,附近好几盏路灯年久失修,形同虚设地立在路边,只照得亮自己脚下。
于是立牌背后是一片巨大的阴影。
不请自来的男人就站在这片阴影里,一身黑,似乎想要融进黑夜,可那张肤色冷白的脸过于出众,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
明明和人形立牌长得一模一样,偏偏气质截然不同,仿佛从温顺的犬变成了一头危险的狼。
如果眉眼间被夜色磨蚀的锋利感再清晰一点,几乎就和十一年前那个在收银台旁回头冷睨她的少年别无二致了。
赵慕予第一反应是自己眼花了。
她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再重新睁大眼睛看了看。
男人依然存在于她的视野里,倚墙而立,眼皮半垂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消失。
不是幻觉。
是活的“王八蛋”。
赵慕予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很快恢复正常。
最近一个月,江舟池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高得出奇,以至于她已经对他的神出鬼没免疫了,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冷漠道:“你来干什么。”
江舟池没说话,目光也平静,自上而下,缓缓滑落到赵慕予的颈侧。
随意扎起的长发被风吹乱,露出她柔软纤细的脖子,皮肤白皙,干净得找不到半点其他颜色,反倒令人生出几分想要弄脏它的破坏欲。
赵慕予还在等江舟池的回答。
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地方后,她暗骂了句“不要脸”,一脸警惕,立马抬起手去遮好不容易才淡去痕迹的脖子。
可就在她的手掌距离上次伤处只差几公分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搭在她的腕间。
江舟池扣住赵慕予的手腕,将她从光下拽进自己的这片暗影里。
在她故作镇定的慌乱里,他俯低身子,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气息呼在她的发间,又缓又烫,嗓音沉哑道:“来干王八蛋该干的事。”
第16章
赵慕予人还懵着。
被江舟池不由分说地带到光线昏沉的立牌背面后, 她连挣脱都来不及,就又听见他说——来干王八蛋该干的事。
这句话给出的范围很广。
广到赵慕予条件反射地把江舟池曾经对她做过的王八蛋事全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
直到涌现出的画面越来越不堪入目,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压根儿不是重点, 于是赶紧打住。
然而耳根早已红透。
江舟池靠在赵慕予的肩上,看不见, 可贴在她耳畔的嘴唇清楚感受到了她耳廓微微发烫的皮肤。
他轻笑着, 转过头, 呼出的气息轻而匀长,仿佛含住了她的耳垂,难得征询一次她的意愿,嗓音低淡道:“就从这里开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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