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望月(73)

作者:达闻西


呸呸呸。

什么金童玉女,他和多兰才是金童玉女。

孙成赶紧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热情地上去问道:“小多兰,这是你朋友啊?来找你哥骑马?”

“不是,我们找他有事。”多兰看了一圈,“他人呢?”

孙成不喜欢她说“我们”时候的那种亲呢感,却还是指了指草滩中央调教圈的方向:“今天兽医来了,给马灌药呢。你哥和马都在调教圈里。事情不着急就等等,估计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

多兰心焦地不得了,哪里等得了一两个小时,赶紧给苏德打了电话。

两分钟后,在草滩另一头的安荞,也接到了苏德的电话。

他说多兰临时找他有点事,但兽医这里缺不了人,所以让她去调教圈里帮个忙,给兽医打个下手,把几个马的药给灌了。

安荞一听就知道是顾为陈来了,没有多说什么,爽快地答应了。

大概是被孙熙带坏了,她也不高兴用腿走路了。放下手上正在制作的马鞍,去马圈边上牵出了追风,骑着它就去了圈里。

苏德正在那边等她,看见她来了,翻栏杆出来,帮她牵tຊ着马好让她下得安全点,又帮她拴到了栏杆上。

圈子里的兽医正在调配药水。

安荞看了看,苏德把他所有的马儿都拴在了一圈栏杆上。它们都安安分分,眯着眼睛晒太阳睡觉。

“这几个都已经灌过了,还剩三个没灌。我一会儿就能回来。”苏德交代。

安荞笑笑:“快去吧,别让多兰等着了。不着急回来,把事办好了再说。”

苏德眉头一挤:“什么事?”

“多兰的事啊。你快去吧。”

苏德没有多说什么。刚灌了药的马匹都不能骑乘,安荞让他骑了追风走。

他一离开,安荞就翻进了栏杆里面。

兽医就是坝上本地人,跟苏德和安荞都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他俩这么熟络的样子,兽医还是讶异了几分。

他问:“小安,你跟那个蒙古人是一对啊?”

对兽医来说,安荞是孙建发的徒弟,是自己人。苏德虽然也是马倌,但却是外来打工的。

两者相较,当然是孙建发的徒弟更亲切些。

因而在安荞这里是一句“小安”,而称呼苏德,就只剩一句“蒙古人”。

安荞没否认,也没点头,只笑着看兽医搅拌着水桶里的药。

三包中药药粉,一桶水,搅拌在一起,从马的鼻子里灌进去,有健胃通便的功效。像坝上这里的游客马,一个旺季至少要灌两次,才能确保健康。

在六月初的时候,双峰村的马就灌过一轮。而旺季快结束了,又要开启新一轮的灌药。

坝上马匹众多,兽医却不多,灌药往往需要一户户人家排队。孙力手快,最先给兽医打了电话,把他们哥仨的马都预定上了,所以苏德的马匹灌上药要比别家都早。

孙建发得知消息就晚了,灌药排在了遥遥的以后,几乎是村子里的最后一家。

安荞先来给苏德帮帮忙,也当偷学一点手法。

兽医首先要控制住马儿,用一种叫做“鼻捻子”的绳套套在马鼻子上,再旋转一圈,让绳套套紧了它的鼻头,马儿的皮肤被一圈拉得褶皱起来,倒多了几分可爱。

对于马来说,鼻子就是浑身的关窍,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人体穴位。

只要鼻子被套住,马就不会乱动。

马安分了,兽医就将缰绳和鼻捻子一同交到安荞手里。自己则拿了根足有几米长的软管,从马的鼻子里面插了进去。细细长长得管子一点点捅进马鼻子里,露在外头的越来越少。

马鼻子虽然大,可插进一根管子肯定是难受的。

小马感受到身体里的异物,甩了甩脑袋想把软管甩出去。安荞只能抓紧了它的笼头,好让兽医继续。

好在兽医的手法足够娴熟。

管子插得更深了,在脖子上显现出微弱的凸起。

兽医上手一摸,笑道:“这下插进胃里了,能灌了。”

他将软管一头又塞给两手满满的安荞,他则拿起刚才搅拌完成的药桶,将浓稠的药水一点点灌进软管里。而药水顺着软管流淌,通过鼻子直接灌进马胃之中,渐渐将小马的肚子越撑越大。

光是看着,就是种很新奇的体验。

安荞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等这匹马灌完了,兽医开始搅拌下一桶药。她换了一匹马进来,赶紧给李伟打电话,让他拿着摄影机抓紧过来拍摄。

这边电话刚刚挂断,那边的李伟就坐上了孙熙的便车,越过草滩飞过来。

又浓又苦的中药粉味被暖壶里的热水一冲,味道愈加刺鼻。

李伟到的时候,新的一桶药还没搅拌完。他开机,调整了各种参数,对着兽医的手就拍起了特写。

安荞瞥到他监视器里的画面,发觉他的水平仪冒着红光。仔细观察画面,也能发现他拍出来的东西有点歪。

这是他拍特写时常出现的问题。

因为目光集中在画面中的一个点,而忽略了这个点周围是否处于水平平衡。

她上次检查他拍的东西时就提醒过他,他大部分时候都有注意,但一紧张又会犯老毛病。

安荞不声不响地站到了他身后。

她用手轻轻按下了他翘起的左肩膀。李伟瞬间理悟了她这么做的目的,回过头来感激地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

再看水平仪,光已经变绿了。

兽医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拿着的大机器,也抬起头笑道:“这个有什么好拍的。这是最基础最简单的工作了,有个手就能做。等下次哪个马得了重毛病了,你们再来拍,把我拍出名了我给你们分红。”

李伟和安荞会心地笑了,却又默契地没有出声。

学会闭上嘴巴,就是扛起摄影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李伟拍完特写又换了个更大的景别,兽医拌好了药,安荞便入了画。

她帮着兽医抓住马的缰绳,重复着刚才做过的动作。只是手下的这匹马儿不算太听话,鼻捻子总是套不上去,急得兽医骂了两句脏话。

李伟赶紧把麦克风枪凑了上去,把原声录下来。

这孩子真跟孙熙一个傻劲。

安荞差点就没憋住笑,手里的动作更重了,不给马儿挣脱的机会。它们到底只是动物,不明白一时的疼痛是为了更长久的健康。

她的手还裹着纱布没拆线呢,就为了它们的健康损耗着手的力气。

不过,这一趟可把李伟拍过瘾了。

他刚来坝上的时候就打听过关于兽医的事,后来几次听说兽医到了村里,因为不是给自家的马匹治病,他没有认识的熟人,都不好意思去拍。

也只有安荞会记得替他收集素材。

但凡有了有意思的事,或者好看的风景,她从来没落下过他。

安荞虽然不说,李伟也看得出来,她是把自己当学生对待了。

心里那杆秤,也渐渐地从原本最为钦佩的王明,向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师姐偏去。

而在他镜头里的安荞,自从拿上缰绳之后就没停下来过。她帮着兽医把剩下几匹马的药都灌了,还抓着马笼头辅助兽医打了驱虫针。

一整套流程下来,太阳都到了晒在身上火热热的时候。

兽医灌完了药,用暖壶里最后的一点水洗干净了手,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驾车离开了。安荞将马一匹匹拴上缰绳拿在手上,慢慢牵回合作社的马队。

李伟在她前面快步地跟拍。

左边肩膀又习惯性越抬越高,安荞在镜头里自然而然地耸了耸肩,小伙子反应过来便放了下去。

调整好镜头,他惊艳地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一个人,两只手,牵着众多的马并排走在身后。整个画面都被人与马填充,却出奇地和谐美好。

快走到合作社时,安荞突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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