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77)
作者:从羡
又一次去书房打扰对方办公, 谢仃使尽技巧亲完就跑, 却被横腰揽回,重新跌坐在男人腿上。
她游刃有余地将他抵住, 颇为自然:“要遵从医嘱。”
温珩昱比她更从容, 拈起她下颚捻弄, 闲然问询:“你觉得,你不会有康复的那天?”
这条警告还是比较有效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谢仃想起自己很快就要去复诊,于是十分机警地从他怀中溜出,老实本分地保持好安全距离。
临走前也没忘记示威似的留个搞怪表情,随后她迅速将书房门带上,溜得利落。
幼稚。温珩昱轻哂一声,不再留意。
翌日便是复诊日,家庭医生如约而至,将谢仃仔细检查一番,得出了完全康复的结论。
唯独额角伤口还是淡粉的,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未来勤涂药护理就可以不留痕迹。谢仃从客厅听着医生的叮嘱,抱着水杯点头答应,随后听到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响,是有人来了。
温珩昱就在她旁边陪同,还能有谁过来?
谢仃狐疑地递去视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年轻男子,她略有印象,是温珩昱的助理,而跟在对方身后的——
居然是温怀景。
他似乎来这一趟很憋屈,不怎么服气却又屈服于谁的模样,姿态挺傲气地走到她跟前,但看到一旁淡然品茗的温珩昱后,又徒然畏缩地将锐气收起。
待温怀景走近了,谢仃才发现他头上也有伤,基本与她受的位置重合,不过看起来较她更严重些。
“怎么受伤了,不严重吧?”谢仃对小辈十分关怀,侧首看向温珩昱,“你侄子不是去珀斯冲浪了么,怎么回事?”
温怀景险些被她的明知故问气到呕血。
温珩昱嗓音淡淡:“礁石划伤。”
温怀景:“……”
闻言,谢仃理解性地颔首:“是该注意出行安全。”
温怀景觉得自己真要呕血了。
助理只负责将人送到,并没有进入室内,而家庭医生也嗅觉灵敏地察觉不对,十分利索地收起医药箱,起身颔首作别,离开了此地。
现在只剩他们三人。
温怀景深呼吸,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绑架的事,我给你道歉。”
谢仃倒是意外,侧首看向坐在身旁的那位。温珩昱姿态闲雅,秉起茶盏浅呷,似乎对此事意兴阑珊,尽显疏冷倨淡。
意思是,任她处置。
谢仃很轻地笑了声。
“绑架?”她支起手,换了更从容舒适的坐姿,疑惑道,“你不是要杀我吗,我还有录音证据呢。”
“至于道歉……行啊。”
语罢,她懒然撩起眼梢,望着他笑笑:“但我不喜欢抬头看人。”
周围除了沙发没有可坐之地,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温怀景何时受过这种刁难,险些就要破口大骂她不识好歹,但又顾忌自身安全,他只能咬牙,屈辱地单膝触地,“这样行了?”
谢仃敛目垂视他,慢条斯理点了点自己额角,那里还缀着尚未痊愈的疤痕,清浅的一寸。
“你的人给我磕出来的。”她道,“一并还清楚。”
听懂她言下之意,温怀景已是怒火中烧到匪夷所思,当即就要起身站起:“你!”
“急什么。”谢仃轻笑。
他才抬膝,还没能起身,下一瞬便被干净雪白的鞋尖顶住额头。温怀景呼吸一滞,恨恨掀起眼帘,正对上谢仃似笑非笑的眼。
她支手倚坐高位,懒倦提醒:“要磕就认真磕。”
“——怎么跪父母,就怎么跪我。”
-
“睚眦必报啊。”
陶恙由衷地感慨。
介于某些人际关系,温怀景买凶杀人未遂,以及事后向谢仃道歉的事都传入他耳中。包括但不限于柔弱人质反杀两名壮汉绑匪,温怀景海边冲浪被“礁石划伤”,至于伤口还巧合地跟谢仃在同一位置,那或许真的是太巧了。
这都一群什么人啊。陶恙再次心中感慨,感觉都需要精神心理界专家来介入研究一下。
“放这么危险的人在身边,你也真不担心。”他端过两杯咖啡,喝着自己的拿铁,将另一杯递给席间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美式了?”
这么年轻人的口味,相比于之前的意式浓缩,还真是相差甚远。
温珩昱接过咖啡,懒声:“习惯了。”
陶恙不会猜不出这是因谁而养成的习惯,温珩昱此人素性疏漠,唯一的特殊只有谢仃,再无旁人。
习惯。陶恙默默品味这句回答,心说你迟早有一天因为“习惯”栽她手里,但也就在心里说说。
“行吧。”他从对面沙发落座,“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有点实力,单凭自己就把对面折腾这么惨。”
温珩昱未置可否,淡声:“她也受伤了。”
您要不看看另外两个绑匪的伤势呢?陶恙真是开眼了,这滤镜怎么比豌豆公主的床垫还厚?
“哈哈,”他干笑两声,“看来最近你跟她关系和缓挺多,不是情人关系了?”
似是对“你跟她”这个泾渭分明的关系稍有微词,温珩昱眉梢轻抬,依旧是惯常所见的索然,端杯浅呷。
“我们有名有实。”他语意疏懈。
陶恙:“……”
他又开始在心里崩溃:有名有实不知道,但感觉有病。
“你们两个真的奇怪。”他到底没忍住,从故事的源头开始分析,“当年那事,谢仃应该挺恨你的吧,就这样你们居然还能和平共处。”
我真的感觉你会被始乱终弃。陶恙还想说这句,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其实就现状看来,谢仃对于温珩昱仿佛一场医学奇迹,的确让他有了过去二十余年都不曾产生过的情绪波澜,虽然很淡,但事实存在。
陶恙不了解谢仃,对于这场关系走向的健康与否,他一时难下判断。
姑且凡事都往好处想,陶恙顿了顿,又问:“说实话,你当年真挺过分的,这坎按理说没那么轻易过去……你跟人小姑娘道过歉没?”
温珩昱淡淡回视,似是对评估此事的价值性漠不为意。
陶恙心想也是,且不说别的,就按这人矜倨秉性,他也想象不出温珩昱向谁道歉解释的模样,真到了那天他该去买彩票。
“学着把人当人看吧。”他无奈叹息,端起咖啡抿了口,“你要真觉得这段关系可持续发展,那就学学怎么用心。”
“类似陪伴、情绪价值提供、适当的回馈。不论什么关系,人与人之间社交都是这样的。”
人类建立亲密关系,从来都是需要双向付出的事。它复杂且繁琐,需要用心感知,用情绪回馈,是要罔顾理智与沉没的时间成本,而不像冰冷计算的数字。
这类“浪费时间的俗事”,于温珩昱而言想必是毫无价值。陶恙掀起眼帘,他向来难以真正揣测温珩昱的真实想法,如今也一样。
反正该提点的都点到了。
虽然对于此事他站秩序中立,但出于多年故交身份,陶恙还是稍有正色,提醒:“但是另一方面,你对谢仃太特殊了。”
温珩昱意兴阑珊:“只是出于兴趣。”
“那也足够了。”陶恙道,“她会利用这点。”
裴哲和许明初两个人,谢仃时隔五年都能回头报复,陶恙不信她对当初的事没有执念,她绝对另有目的。
他正暗自冷静分析,然而随后,就听当事人之一淡然开口:“那就看她能利用多少。”
……
有病吧。陶恙再次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