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49)
作者:从羡
这种日常有人兜底的感觉令人放松,谢仃偶尔抽离出去看待现状,也无法评价好坏与否。
晚上用过餐,谢仃没有回学校的打算,从工作间闲来无事地涂涂画画,又疏于灵感。她搁笔想了想,索性就去书房打扰某人。
几个月时间,谢仃已经从这所复式中如鱼得水,轻车熟路得像自家一样自在,她象征礼貌性地轻叩门扉,就推门而入。
书房灯盏倦暖,温珩昱并未在办公,而是接着一则通话。他倚靠椅背深处,身着简淡的灰衬,指间抚弄一支精致考究的钢笔,疏懈闲逸。
闻声,也只是眼帘微阖,向她递来波澜不掀的打量。
谢仃见势挑眉,任他正同下属商谈公事,轻步走上前去。她原本就是因为无聊才来的,当然也窝藏坏心,行至男人身前,她自上而下地垂视片刻,随后轻一弯唇,跨坐在他腿上。
动静细微,但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近在咫尺,正汇报工作的经理听见这阵异响,话头微微顿住,才迟疑地问询:“温董,您那边……?”
凑得近,谢仃也模糊听清了对方的声音,她闻言撩起眼梢,正与温珩昱垂落的目光相撞,从容不迫。
他并未制止,却也没有理会。淡淡等候她接下来动作,男人无可无不可地惯纵,仍是端方自持。
“家猫。”温珩昱淡道,继而吩咐,“继续说。”
家猫?谢仃勾唇,无声莞尔。
不再有更多逾矩的声响,她放轻动作,取过他指间那支钢笔,随意搁放在桌面。随后,她指尖转而扣住他的,用半是牵引的力道,探入自己柔软干净的衣摆。
彼此指尖交叠,触在温热柔腻的肌肤,从细韧腰身到起伏脊骨,匀而缓地描摹轮廓,逐一感受。
温珩昱终于眼梢微抬,沉谙莫辨地望向她。
室内温暖如春,谢仃衣着简洁单薄,只一身柔白素净的衬衣,也出自于他。男士的版型在她身上过于宽松,姣好的曲线隐于衣衫之下,又被她指尖牵带着勾勒,似有若无地描摹体会。
像惑人踏入一场视觉自渎。
谢仃很瘦,曲线修匀柔韧,却不羸弱。细窄腰身不堪一握,每寸丈量都是恰到好处,舒展流畅的线条陷入浅浅腰窝,她有着副适合被掌控的身材。
光点错落有致地洒下,她眼底也沾染了一层,眸光生动潋滟,倦懒地噙着引诱的意味。
温珩昱敛目,并未将手收回,只偏首轻叩通话,语调波澜不掀:“明天送到我桌上,之后再议。”
对方高效率地应声,他便放下手机,断了通话。
见公事告一段落,谢仃正要开口,下一瞬就被扣住后颈压低。并不温柔的吻落在唇齿间,她猝不及防失守,眼底却循过少许笑意,勾手攀住他肩颈,让欲.望更加纠缠不清。
他们吻在一起,温珩昱按过她腰身,力道徐缓,谢仃就知道他还想要别的。她微微支起身,男人一手揽住她软下去的腰,托抱在文件散落的桌面。
本该是周正的办公场所,瞬间便浸入满室旖旎。
落地窗外灯火繁盛,谢仃余光扫过,在彼此交缠的呼吸中提醒:“窗户——”
“单向玻璃。”温珩昱扳过她下颚,懒声,“去那做?”
谢仃:“……”
早知道不开这个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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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到卧室,窗前到床上,一路凌乱模糊的喘息,被晚风撞碎在夜里,分辨不清晰。
夜深,谢仃将湿发吹干,给睡袍系带打了枚松散的结,便从浴室推门而出,步履间牵起濡湿的热雾。
露台移门半掩着,她熟稔地推门迈入,见男人凭栏而立,指间疏懈搭着明灭的烟星,听闻这阵响动,淡然投来一瞥。
谢仃没开口,只散漫倚在一旁。拿过他掌侧那枚银铂烟匣,她从中取一支烟衔在唇间,慵懒从容。
闲适的片刻间隙,她余光瞥见温珩昱指尖微点,将烟支递换了朝向。反应半秒,她才发觉那是换作下风向,飘散的烟气不会冲到她。
这人惯常如此,一些漫不经心的细节,令人难以分清是出于他周正的涵养,还是有心照料。
谢仃若有所思地垂眸,少顷,她将烟从唇边取下,侧首提议:“玩个游戏?”
温珩昱未置可否,视线疏淡循过她,意思是讲。
“真心话游戏。”她弯唇,拈过他指间正燃的香烟,示意,“一次换一个答案,互相提问,只有一根烟的时间。”
温珩昱轻哂:“无聊。”
“就是无聊才提议的。”她不以为然。
游戏当然该由提出者宣布开始,谢仃见他似乎默许,便低眸渡了一口烟,递回给他:“五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开门见山,提问也毫不含糊。
烟才燃不久,余量尚且够三四个问题,温珩昱接过,闲然缓声:“卷宗查清的部分。除此之外,裴哲被判刑入狱后,他未婚妻下落不明,现在化名定居海外。”
谢仃微怔,显然没想到他能查明那些,颇为意外地望过来。
“就这些。”温珩昱淡声,“我对除你之外的人不感兴趣。”
……要不是场景和对象错误,谢仃险些就以为这是什么表白了。
“当初帮了点小忙。”她坦荡承认,“她原本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可惜被裴哲耽搁了。”
五年前那场局,比起借刀杀人,不如算是场自食恶果。两家商政之间难免龃龉,许明初与裴哲早已互生嫌隙,只缺双方撕破脸的导火索。裴哲的未婚妻苦于被他束缚控制,一直都存着逃离的念头,在一次私人会所派对中,许明初醉后失态,随口将家中的腌臜事抖漏出来,被裴哲别有用心地录音留存,也被他未婚妻注意到了机会。
之后便是布局的开端,录音被匿名爆出,许家大受打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裴哲的未婚妻生怕事后败露,于是开始另寻退路,而谢仃也在这关键时刻找上她,欣然接手了这盘乱棋。
后来按照谢仃所说,女人将录音来源交给记者,裴许二人的矛盾彻底爆发,而她暂时躲身外地,将最后的现身处留在与许明初相同的酒店。其实零零总总,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东西,但人在盛怒之下只剩猜忌,之后的死伤也顺理成章。
真要说参与其中,谢仃自认只是推波助澜,让原本能就此揭过的局面,转向极端结局而已。
退一万步来讲,那两人如果没那么冲动自负,也就落不得这般结局,全在个人选择罢了。
收起思绪,谢仃拢过耳畔垂落的碎发,听身侧温珩昱嗓音沉淡:“你的目的。”
她顿了顿,隔着缭散的薄雾,抬眸看向他。
“谢仃。”温珩昱敛目,将烟递回她,“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有意思的问题。谢仃拈过烟支,笑了笑。
“爱,或者恨。随便哪样。”她道,语意坦然,“因为你没有那些,所以我想看看,你学会以后是什么样子的,应该会很有趣。”
他们是全然相反的劣性人格,对彼此的驯服欲与探究都棋逢对手,难分对峙胜负。
温珩昱向来将欲.望割舍清晰,内核沉稳到趋于冷漠,深究到底,也不过是从未有想要的什么。
如她所说,他尚且对这番假设意兴索然,倘若有了想要的东西,他会变成什么样。
烟身仅剩三分之一,留给真心袒露的时间所剩无几。谢仃浅渡了一口,终于问道:“十年前,我抹许明初脖子的时候,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至今都忘不掉那句“漂亮”。从小到大,她听的外貌夸赞多不胜数,却都抵不过那句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