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40)
作者:从羡
——是她被弄得意识昏沉,由男人牵着细颤的指尖,去解锁屏幕、查询号码、最终拨出。
再翻出通话记录,果然是昨晚八点多拨出的。她还依稀有些印象,温珩昱跟她导员温尔斯文地讲什么“是她长辈”“身体不适需要请假”,通话还开着外放。
而她这个当事人连话都没力气说,泄恨地咬着他手腕压抑喘息,听对面贴心地回了句好好休息,才终于挂断。
……不堪回忆。
饶是谢仃再百无禁忌,想起当时也有些耳热。有恶劣因子在先,这人某些方面堪称无师自通,她虽然不反感,但也确实不好招架。
温珩昱的确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但谢仃暂时不打算为此动摇什么。
“好吧。”她放下手机,言笑晏晏地支起脸颊,“那你今天有没有其他行程?我晚上再走。”
想起之前的某次对话,她顿了顿,补充解释:“我回学校也是食堂外卖,你如果有空的话,家里多张嘴吃饭而已,我负责饭后收拾,公平吧?”
说得好听,还不是丢到洗碗机再摁几个按钮而已。
温珩昱未置可否,起身翻掌示意桌面,意思是让她自行处理,“我中午回来,你随意。”
谢仃莞尔,望着他背影,半真半假地道:“小叔你这样,都让我感觉自己是被你养在家里的。”
话音刚落,温珩昱步履微停,疏懈向她递来一道视线,似笑非笑。
“谢仃。”他温声,“一个人安分些。”
她眉眼弯弯:“客随主便。”
慢吞吞地将饭桌残余收拾妥当,再转身时,谢仃听到了玄关关门的声响。
偌大堂厅只剩她一人,她慢条斯理地拭过手,一面从手机物色画室摆件,一面沿楼梯拾级而上。
途经书房时,她微微止步,端量起那副门锁。
耳畔是男人沉谙莫辨的那句——“一个人安分些”。
他看出来了。
谢仃自认遵纪守法,对私闯民宅也没有兴趣,只是停留在门外,注目打量。
就像蓝胡子的密室。但他给了她这幢房子的□□,却唯独略去这间书房,谢仃借着各类理由来过几次,仅凭目之所及来说,一无所获。
……究竟有什么呢。
若有所思地搭上门把,她抬首,准确捕捉到长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对它弯唇。
很好奇啊,小叔。
第24章 24℃
十一月底, 一周时间很快晃过。
柏乔那边的安排步入尾声,临近开展,大部分岗位都已经准备就绪, 目前正处展区规划布置阶段, 与谢仃关系不大, 才有了些清闲。
同时, 邱启昨天也从两校对接事务中抽身,回画廊查看近期来访,果不其然发现了谢仃的小动作。
也是相处十年的默契, 谢仃从小办坏事就没能成功瞒过他一次。正如五年前那桩案子,即使她将自己摘得再干净, 也难逃邱启一番耳提面命的训诫。
谢仃理解,尊重, 道歉,但本性不改。
睚眦必报,不择手段。她约莫天生就缺乏人性中求安求稳的那部分,偏爱激进, 热衷于看自己究竟能栽到哪一遭。
没有接邱启的电话,她点开短信界面, 再次翻出那则讯息, 确认时间后, 便披衣出门。
——东临道68号禅轩。
该做的准备都已经齐全,谢仃边朝燕大校外走去, 边垂眸点开约车软件。
然而就在此刻, 屏幕上方弹出一则来电, 谢仃原本以为是邱启,正要忽视, 随即定睛一看,不由得微怔。
温、珩、昱。
这时间点未免也太巧,她扫过备注,按下接听:“有事?”
双方都无意寒暄,温珩昱闲然懒声:“沿着主道,右行进街区。”
“?”谢仃莫名其妙,横竖周围都是自己熟悉的地段,她索性依言照做,“怎么了?”
“街南有一辆车,尾号331,可以送你过去。”
……
谢仃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那辆低调的轿车,有些荒谬地挑眉。
“之前就觉得有这个可能。”她轻叩手机,不辨喜怒地问——
“温珩昱,你派人监视我?”
温珩昱低哂一声。
“公证替你安排好了。”他嗓音沉淡,似笑非笑,“今天这顿饭,吃谨慎点。”
还真是,了如指掌。
闻言,谢仃也不再装模作样,徐步朝那辆车走近,不咸不淡地应:“想给你使绊子真难,我联系的小警察呢?”
事情早已安排妥当。她原本只打算替邱启平了这桩风波,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谁也别好过,索性借林未光的人脉网,找来位可信的警察协助钓鱼。
也好事成之后,她能在温家兄弟二人中搅浑水,免得到头来只剩自己麻烦。
“小叔,我备条后路而已。”谢仃嗓音放软,好似坏事败露的讨饶,“这么不信我?”
温珩昱轻笑:“不是要拖我下水?”
好事坏事全被她占了。又是故意搅局,又是双面埋伏,最后还试图钓鱼执法,以便祸水东引,将她自己清白地摘出去。
虽说没期望能瞒过他,但谢仃也没想这么快就露馅,索性懒得再演,边打开副驾车门,边坦然道:“来都来了。如果对面真要顺着我算账,我得拉你一起死嘛,不然多没趣?”
正说着,这离经叛道的话语似乎震住了驾驶席,对方略带愕然地望过来。她狐疑抬眸,对视间却发现这人不像司机,便用眼神示意他解释。
青年才回过神来,娴熟地出示证件,道:“事情经过我们已经了解,市局的同事已经安排妥当,您不必担心人身安全。”
谢仃一愣。
“我的人。”温珩昱不疾不徐。
……
疯了。谢仃由衷想到。
这就是“公证替你安排好了”?她见过及时止损独善其身的,这种手把手教人怎么拉自己共沉沦的,还是头一回见识。
“——就当一份礼物。”
通话的另一端,男人仍是闲庭信步,抬指松泛落下两叩,温声唤她:“谢仃,仔细用好。”
仿佛告诉她,可以再多利用他一些——在她彻底成为赢家之前。
谢仃意味不明地挑眉。
到底不是虚长她七岁,论及阅历、手腕与人脉,她与温珩昱的确差距悬殊。
不过,她最初也没天真到认为从这些方面入手,就能给他制造麻烦。他不就喜欢她鱼死网破的劲儿么,那就给他看。
“行啊。”谢仃轻笑,嗓音倦懒,薄纱似的柔,“我会好好答谢你的,小叔。”
不再多言,她结束通话,再侧过脸,已然是诚恳的感激之意:“来之前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麻烦警察同志了,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老师一介文人,被拖下水是我不想见到的,所以自作主张坏了程序规矩,抱歉。”她说着,笑意噙几分内疚,“今天过后,我就没有退路了。接下来的拍卖会,还要劳烦你们盯梢。”
终究还是二十出头的学生,再谨慎冷静,佯装的从容之下,依旧藏着对前路的惴惴不安。
“应该的。”警察神色微松,安抚道,“虽然程序先后有误,但现有证据足够证明你是被胁迫的,谢小姐不必担心。”
谢仃颔首。
“谢谢警官。”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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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轩位于北城轴心地段,排号预约制,隐私性极佳,是私人会谈的好地界。
装潢亦如其名,和风茶室,原木配色沉稳高雅,屏风壁画设计承琳派美学,中古雅致。谢仃由适应生引入,待越过七阶隔断,才抵达包厢。
移门被推开,她松泛递去视线,隔着桌几香炉杳杳细烟,与主座的男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