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29)
作者:从羡
傅徐行也接住了,虚揽住她后腰,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再松开。
“我好想你。”温见慕仰起脸,笑靥澄然地环紧他,“哥,这么久没见,惊不惊喜?”
傅徐行注意并不在此,掌下是她浸满寒意的衣襟,他只淡然嗯了声,便将那件风衣搭在她肩头,“穿好再说。”
温见慕一怔,正想装可怜,便听他嗓音微沉:“没下次。温见慕,再这样我不会管你。”
她眨眨眼,把戏被拆穿也不心虚,听话地裹紧风衣外套,乖巧认错:“你不也心疼了嘛……怕你还生我气,哥我错啦。”
傅徐行未置可否,偏首稍一示意,让助理去车坪等候。等场间只剩彼此,他才问话:“查我的行程了?”
听他语气并无不悦,温见慕才放心,低声咕哝道:“你又不会告诉我,查查怎么了。”
“不声不响回北城,那要多久才能见面。”她垂下睫尾,落寞地扯住他衣摆,“走的时候也是……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管我。”
越说越委屈,眼眶难自控地酸涩起来。她抿紧唇,狼狈将头低下,想藏起那些没出息的眼泪。
“哥哥。”她哑声唤,“……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傅徐行没应。
沉默片刻,他到底还是抬手,拂过她泛红的眼梢,接住那些簌簌下落的泪。
他嗓音放缓:“哭什么。”
从前就是这样。温见慕眼泪很多,委屈了会哭,孤单了会哭,找不到哥哥也会哭。
跟他忐忑不安,又肆无忌惮。
被他惯坏了。傅徐行敛目看她,缓声:“我给你发过消息。”
温见慕抿唇抽噎,默默翻出手机,还开着静音。几分钟前,傅徐行直接将航班短信原封不动地转发过来,多一句话都没说。
真是言简意赅,看得出原本就不希望她来。
温见慕真的有些恨他了。
可是傅徐行告诉她,以后回家等。
“钥匙只给过你。”他轻挲她眼尾,温柔妥协,是安抚的意味,“我不会不回去。”
温见慕又没那么恨了。
重新投到他怀里,她应了声好,眷恋地蹭着他指尖,软声撒起娇:“但是哥哥,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再来一次,我真的会疯的。”
她笑着对他说。
第19章 19℃
北城十月, 寒秋料峭。
少穿果真容易受凉,温见慕不过从风里站了十多分钟,现下就闷闷打起喷嚏, 裹紧风衣将脸埋起。
她身子骨向来弱, 稍受风寒就会这样。傅徐行迈至风口一侧, 温见慕抬眸看他, 抿唇笑了笑,亦步亦趋地跟随其后。
助理从车坪等候多时,见两人近了, 便迎上前颔首,问询稍后的安排:“夫人托我问您行程, 您看……”
话说着,他目光投向温见慕, 带些漠然。傅夫人对她素来不喜,温见慕听懂对方言下之意,心虚地低头回避,略显无措。
傅徐行神色淡然, 闻言余光也欠奉,只替温见慕打开后座车门, 隔绝那道落向她的视线。
察觉他无声的庇护, 温见慕小心翼翼勾住他指尖, 很轻地攥着。傅徐行没理会这幼稚把戏,但也惯纵着, 将她按入暖风充沛的车内, 才拂了手。
这番行径已经算作答复, 助理蹙起眉,还没能开口, 傅徐行便松泛指示:“回劭苑。”
那是他的私宅。
没说送温见慕回校的事,更不提拜访本家公馆。助理神情微变,不禁严色提醒:“公子,这是夫人的意思。”
“回劭苑。”傅徐行语意微寒,“我的意思。”
听着剑拔弩张的氛围,温见慕怯怯低下头,仿佛不敢作声。阴影覆盖的角落中,她百无聊赖拨弄着风衣纽扣,神情漠然。
没什么想法,傅家上下除了她哥和傅叔叔,几乎都不待见她。起初年纪小还会难过,后来寻不到原因,也就习以为常。
——反正她有哥哥。
不愿关心多余的人事,她安静候在原处,也没在意他们是否多谈,总归车门再次敞开时,是傅徐行落座她身旁。
那名助理也随后乘上驾驶,颇有职业素养地闭口不言,行车驶入机场大道。
温见慕睫尾轻抬,余光循过身侧,傅徐行似是倦极,眉宇稍纵即逝的沉郁,不辨情绪。她顿了顿,将视线递向窗外。
一路沉寂。
这窒息感持续到家中,直到迈入玄关,温见慕望着他侧影,才开口:“你真的不回公馆吗?”
傅徐行不答,只扯松领带,语调也淡:“我回去,留你自己?”
温见慕微怔。
“哥。”她唤。
“你如果真的因为这事为难。”她嗓音很低,“不管我也可以。”
傅徐行步履稍滞。少顷。
“不管你也很难。”他道。
温见慕低头凝在原地,指尖攥紧泛白。直到熟悉气息靠近,掐红的掌心被人扣住,她睫羽轻颤,眼眶倏然酸涩。
好像总是这样。她从未想逼他作选择,可单是留在这里,他就要为她让步许多。
“温见慕。”他卸去她指间力道,“说话要有底气,谁教你这样。”
“……我错了。”温见慕乖巧摊手,喃喃坦白,“我说谎的,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话音刚落,一道沉闷的手机振动声响起。
她僵住,似有所觉般垂眸,然而傅徐行先一步抬掌覆过,将屏幕侧开,敛目扫向那则来电。
望见备注,他几不可察地蹙眉,些微烦倦。
“没关系。”温见慕大致也猜出对方身份,知情识趣地回避,“你先接电话吧,别误了事。”
傅徐行划过勿扰,不急于接这通来电,只交代她:“从这里等我。”
意思很明确,是让她断了旁听的念头。
温见慕眸色稍黯,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听话地点头应声,目送他身影渐远。
——又怎么可能真的照做。
将门带上,傅徐行松了腕表,从桌面烟盒拈一支烟,才将那则电话回拨。
等待仅半秒,接踵而至的是双方静默。他眼梢压低,松散将烟燃上,才平静唤人:“妈。”
听筒传来短促响动,对方似是换了地点,待背景彻底沉寂,才淡笑问候:“阿行,回北城了?”
懈然倚墙而立,傅徐行衔着烟,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房门下缘,预料中望见一道身影填补了余隙,他疏淡循过。
“刚出机场。”他道,“怎么了。”
“刚出机场,带人回了劭苑。”女人缓声补充,格外温柔,“这么护着那小丫头?”
傅徐行没应,也无话可说。
“——你是不是存心跟我作对?”
面对他的沉默,女人也难再从容,语气徒然冷厉:“傅徐行,你非要为她逼疯我是不是?!”
“我活着一天,她温见慕就别想进傅家!你难道不知道她是——”
“我知道。”他打断。
深渡了口烟,傅徐行按着眉骨,无波无澜地反问:“她待在我这,也碍你的眼?”
“你知道?!我看没人提醒你就要忘了!”
话音未落,听筒便乍然传来一声震响。女人似乎砸了什么,傅徐行习以为常,淡然等她平复情绪。
静默少顷,女人才再次有了动静。先是笑,又转为阴晴不定的泣音,最后哽咽着哀求。
“阿行。”她嗓音沙哑,似哭似笑的衰颓,“妈妈在这个家里只有你了,你难道要像你爸一样吗?妈妈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
简短几字如同咒缚,傅徐行额角一跳,坠痛得令人烦躁。他蹙眉碾了烟,良久才应:“我尽早回去。”
“妈。”他低声,“对不起。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