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大宅门之一)(5)

作者:乐颜


准备丰盛的宴席,这才匆匆赶往正厅。

正厅之中,只见云汉生已然有些呆住。

他没有听错吧?

原秉承原老太傅,当今的正一品大员,当今天子的老师,亲自来为他的侄孙原修之提亲?

而且提的还是他那曾经成过婚,昨日又刚刚和离的大女儿青萝?

当今世风严谨,对女子要求更是苛刻,朝廷推崇贞洁烈妇,宣扬“好女不二嫁”。

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么会看上他家的青萝,怎么会甘心娶青萝这样已经“有瑕”的女子做他们的长媳?

以原家之尊贵之势盛,就算娶公主,说不定都会嫌弃公主不够美貌贤慧,配不上他们原家。

这样的原修之,怎么会娶青萝?

云汉生和他女儿青萝一样,都陷入了谨慎的长考,反覆寻思原家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困境,居然要和他的大女儿联姻?

原二太爷抚著花白的长须,继续笑咪咪地说:“云贤侄,老夫此番前来乃是真心诚意。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修之乃不成器的顽劣子,年过弱冠还迟迟不肯成婚

,却原来是对令嫒情有独钟。还请云贤侄看在他一腔赤诚的份上,允许这桩婚事吧!”

云汉生还能说什么呢?

自家女儿的境况他最了解,表面上坚强无事,实则恐怕快要郁闷内伤,终日住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策,还要看二娘和其他姊妹的脸色,就算是嫡亲的嫂子,也未必和她一心,

说不定还怕她浪费了云家的口粮呢!

真正心疼她的,也只有她的老父亲和亲哥哥而已。

如果能嫁入原家,自然是再体面没有的出路了。

云汉生心下是应了这婚事,却没有立即答覆,只说还要问一问女儿的意思,他已经因为父母的指腹为婚耽误了女儿一次,不想再擅自替她定下姻缘。

谁知派过去询问的丫鬟没多久就回来了,也带来了大小姐应允的口信。

原云二家的联姻之事,就此定下。

但是最令云汉生父子吃惊的不是原家的提亲,而是他们的心急。

当今的婚姻大事,讲究“三书六礼”,三书为“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这六礼很是繁琐,媒妁来回在两家之间奔波,而且每次都要提前选择黄道吉日才能登门,一来二往,从提亲开始,到最后亲迎,往往要经历半年多,甚至更久的时间。

所以一般家庭的女儿,过了十岁就开始托媒寻亲,早早做好准备,免得女儿大了嫁不出去。

可是今天原家却是干脆俐落,这次登门,不仅三书中的“聘书、礼书”都带来了,六礼中的前五礼也打算一次送完,那长达十里的礼盒,就是原家的聘礼。

云汉生和云青松父子俩面面相觑,实在是哭笑不得。

还从没见过这么急娶媳妇的。

原二太爷笑咪咪地继续摸著胡子说:“原家好久没有晚辈诞生了,咱们可还盼著早日抱上重孙呢!”

事已至此,还能说啥?

既然已经允了婚事,这些后续步骤也就尽早处理吧。

于是两家议定,三日后大婚。

忽然,原二太爷一揪胡子站了起来,大声呼道:“哎哟哎哟,老朽年老忘性大,却把最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快快快,云贤侄接旨。”

云汉生和云青松这回是真的呆了。

圣旨难道不是第一要紧的事吗?

原老人家,您到底在搞啥?

难道就不怕给加上个欺君犯上之罪吗?

但云汉生根本来不及抱怨,只有急忙吩咐下人摆案几香烛,和儿子双膝跪下,听候原老人家宣旨。

老人家咳嗽了几声,方慢吞吞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尚书左仆射原修之年轻有为、博学多才、品貌非凡,乃国家栋梁之才,乃朝廷中流砥柱,惜今已弱冠,尚未婚

配。云氏长女青萝年方十七,丽质天生,名动京城,贤良淑德,才貌俱备,堪为佳偶。二人实乃天作之合,特下旨于二人赐婚,择吉日完婚,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钦此。”

这位少年皇帝不但将男女双方各夸赞了一轮,还说了吉利话,挺会做人。

云汉生恭谨地双手接过黄缎圣旨,亲自到内室供奉起来,身上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青松则有点犯傻,昨天还为妹妹的前程百般苦恼,今日就有人来提亲,居然是皇帝赐婚?

不是他反应迟钝,实在是事态变化太快,根本无法应付啊!

送走原二太爷后,云家这回是真的忙碌起来。

虽然俗话说:“烈妇不侍二夫,好女不嫁二男。”云家的长女再嫁,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再嫁入的可是当今第一豪门原氏,又是皇帝赐婚,这二嫁倒显得比黄花闺女出阁

还要隆重了。

去年秋天刚嫁了一次,今年春天又要再嫁,光是陪送的嫁妆就让江氏黑了脸。

这回云汉生却不顺著她了,反而怒斥道:“你单看见了嫁妆清单,怎么就不瞧瞧原家的聘礼?那聘礼比咱家的嫁妆薄?那些聘礼都归了谁?将来还不是便宜你那三个未出嫁的

女儿!”

云汉生决定与何家不再往来,便将何家的聘礼悉数退回,将女儿的嫁妆也全部拿了回来。

但是旧嫁妆绝不能再用,新婚自然要用新嫁妆。

这次的嫁妆,家具什么的大件物品,已来不及重新订做,云汉生便吩咐儿子去京城的家具店里购买现成的,要挑上好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的珍贵木料,式样自然也要

选时下最时兴的。

而床上的铺盖,身穿的四季衣物,全部重新做,云家的所有丫鬟仆妇一齐动手,又请了左邻右舍的女子们帮忙赶工。

云青萝则把自己以前嫁妆里从未穿过的衣服都送了她们,作为报酬。

至于嫁妆中的各种首饰,一些从以前的嫁妆中挑出母亲留给她的,一些是从京城的铺子里挑选,单单首饰就有头上戴的钗子、簪子、步摇,耳上的耳环、耳坠、耳钉,脖子上

戴的各种项炼,手腕上戴的金银玉镯子、钏环儿、珍珠串儿,手指上的扳指、戒指,以及额饰和身上佩带的各种配件,林林总总,光首饰就装了几十个妆奁盒子。

其他的再加上古董字画,以及生活用的盆盆罐罐,胭脂水粉等等,一下子就装满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妆奁。

四人抬一个大妆奁,二人抬一个小妆奁,送亲队伍光抬嫁妆的汉子就要找三百多人,长队排起来,那是真正的十里锦绣红妆。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转瞬即过。

成亲的前一日,是女方往男方家中送妆奁的大日子,一大早云家就忙碌起来。

云青萝姨母家的大表哥薛珩和表妹薛珍也一大早就赶来庆贺。

薛珩道:“本来母亲想亲自来道喜,亲自送妹妹出阁的,但近日身体不适,不方便外出,还请妹妹多原谅。”

薛珍十四妙龄,很是娇俏,害羞地悄悄凑到云青萝耳边说:“我娘又怀孕啦,她都快要四十岁了,人家都说那个老蚌怀珠,她也不好意思出门呢。”

姨母嫁入薛家,一直很受宠爱,年近四十再孕,当真是意外之喜,云青萝向兄妹二人祝贺,心里却又为自己黯然早逝的母亲悄悄难过。

薛珩不打扰姊妹二人的闺房私语,便告辞去寻云青松闲话。

薛珍看著云青萝大红的嫁衣,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青萝姊姊,你可真幸运,居然再嫁还能嫁给原家大公子,不知道多少小姐朝思暮想想嫁给他呢!听说连公主啊,还有

国舅家的千金,都想成为原大少奶奶,这次姊姊可得罪不少人了。”

云青萝只笑不语。

前程未卜,谁又知道她是否真的幸运呢?

她如今看淡了情爱,只希望能够平平稳稳地过日子,不要让老父操心,不要让兄长烦恼,不要让九泉之下的母亲不得安息,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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