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公主(21)
作者:乐颜
琵琶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为止……
三个月后 河洛寺内
夕阳西下,秋意染红了树叶,金风一吹,红叶纷纷舞落,先是在空中随风起舞一阵后,才慢慢飘落地面。
见到那飞舞的红叶,不知怎地,他脑海里便浮现身穿红衣的哈莲娜跳舞的情形,一圈又一圈,在殿上转着、笑着……
哈莲娜。
转眼已经要半年了,他还是毫无她的下落,即使他再次暗中派人前往黑水流域寻找,但贺兰族人一向行踪不定,加以不喜外人,因此派去的人都是徒劳而返。
总而言之,哈莲娜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一开始,他气愤难平,一天到晚想的都是要如何杀去黑水把哈莲娜抓回来!但随着日子过去,他也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这才寻思着当时独孤靳对他说的那些话有什么意义。
爱一个人不是占有,是要让她快乐。
细细回想,哈莲娜在皇宫里的时候,的确是不快乐。虽然他一直要自己忽略这个事实,然而他此刻想起哈莲娜当时那种无奈又黯然的思乡神色,总让他的心揪痛不已。
他是傻瓜,竟以为将她囚禁在身边就是爱的表现,她不是名贵的珍宝或宠物,她也是一个有活生生感情的人,为何他那时不明白?为何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非得要等到失去了才能明了?
秋风又起,扫起纷纷枯叶落在眼前整理得相当干净的坟冢上。
这是他母亲徐贵妃的坟冢,无碑无刻,只因她一向不喜奢华,只求平乎淡淡过日子,只是身在皇宫的她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而离世。
昨夜,他梦见母亲了。
母亲依旧是面露慈蔼的微笑,像他孩提时那样走近,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头,然后又摸摸他的手。
母亲的手感觉起来竟是温热的。
他想出声喊她,却发现自己嘴不能动,声不能发,他急得想挣扎,却被母亲轻轻按下。
“胤儿,”母亲摸摸他的脸,“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娘当初不是要你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很想说因为他要报仇,他不甘心他所拥有的一切就这样被人夺去,连他最心爱的娘亲也被人夺走,他不甘!
“不甘心,又有何用?”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母亲笑了笑,“傻孩子,皇宫有什么好?争权夺利,亲人相残,相待如冰,那里不是会令人快乐的地方啊。”
快乐?为什么连母亲也对他这么说?
“胤儿,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要活得快快乐乐,如果不快乐,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胤儿,娘知道,当你见到哈莲娜的时候,你的心中便浮现了好久不见的快乐,对不对?”
对,没错,的确是这样。
“胤儿,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娘走了,你在宫里又有什么好留恋的?”母亲伸出一只手,在他的手心上放入一个冰凉的物事,“来,带着这个去找她吧,这红玉樱桃本是一对,别再让它们分隔两地了。”
母亲的笑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的身影也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变得像风一样,轻轻地飘远了。
“胤儿,你可知道,虽然你不能把风囚禁,但是如果你跟着风走,风会带你到它的故乡喔……”
“娘!”
独孤胤睁开眼,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正躺在床铺上。
“娘……”低下头,手无意识地握了握,发现掌心里有一个温暖的小小物事。
摊开手掌,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只剩下一个的红玉樱桃。
他明明记得这红玉樱桃一直收得好好的,为什么今夜会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上?是自己无意识去取来的?还是娘亲特地托梦交给他的?
是真?是假?
也许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懂母亲对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如今他站在母亲的坟冢前,恭敬地磕了一次又一次的头,直到夕阳完全落下,橘红的光芒渐渐在天空淡去。
“娘,孩儿要走了,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回来看您了。”独孤胤声音哽咽,但却语气坚决,“娘,您说人如果不快乐,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我的快乐只有哈莲娜能给我,所以我要去找她,不管多辛苦,我都要找到她,然后告诉她我真的爱她,爱到我宁愿舍弃中原的一切,只为与她长相守……娘,请原谅孩儿不孝……”
又是一阵风吹来,却不见凉意,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是他小时候常在母亲身上闻到的气味。
沙沙落叶翻飞声中,他好似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在对他说,快去吧,快去吧,去找到那可爱的姑娘,去和她厮守一生,远离皇宫,远离是非,再也不要回来了。
一早,皇宫内便不安宁。
大臣们、宫人们以及各殿侍卫都在议论纷纷——
凌安王被降为庶人,从此将离开皇宫!
据说是凌安王亲自请求皇上撤去他王爷的头衔,将他降为庶人的。
众人实在不解,为什么凌安王会作出这种决定?照理说,皇上所有的男性亲戚都在三年前那场政变被屠杀了,只剩下凌安王,将来皇上要是退位或是驾崩,凌安王可是皇帝的第一人选,他为何要放弃这大好机会呢?
不解啊不解……
尽管有少数几个人猜出凌安王的退意可能和逃跑的贺兰族公主有关,但是整个皇宫里还是沉浸在一种阴谋论的气氛中,有人说是因为皇上不想让凌安王继承王位,所以才找了个理由将他贬为庶人;有人说是因为凌安王屡次想借兵攻打贺兰族被拒,因此怀恨在心,索性预谋图反,却被皇上发现,但皇上念在他乃是自己唯一的亲弟,所以才没有处死他,只是将他降为庶人……
各式耳语不断流窜,而事件的主角此刻却一身平民布衣,牵着一匹马,带着轻便的行囊,走出了皇宫的侧门。
皇兄没有来送行,但独孤胤知道其实皇兄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尽管自己当初主动提出要降为庶人的要求吓了他一跳,但他仔细思考后便答应了,未了,皇兄还对自己说:“胤弟,我很羡慕你。”
他懂皇兄的意思,所以他笑了。
“皇兄,整个天下的责任都在你肩上,难为你了。”他第一次像个亲兄弟一样,上前拍了拍独孤靳的肩头。
独孤靳愣了愣,露出一抹苦笑,“是啊,连你也要离朕而去了,看来朕注定是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皇兄,对自己的亲兄弟还不说实话,这样不好喔。”独孤胤突然露出顽皮的神色,“我一回宫就听说您和白师傅的女儿似乎互相有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堂堂皇帝后宫之事,你一介小平民怎有权利知道?”他故意卖关子。
“哎,可惜啊,我大概是看不到皇兄的孩子了。”
“这事你也知道?”独孤靳挑高了一边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倒是怕白师傅知道了这消息后会吃不消吧!”皇兄和白师傅的过往他略有所闻,如今皇兄看上他的女儿,是否说明了冤家其实也很容易是亲家?
“呵呵……”虽是笑,但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意味,“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到时瓜熟蒂落,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皇兄,再见了。”他有些不舍,毕竟是照顾了自己好几年的亲兄长。
“别说再见,我只希望你快乐。如果有空的话,捎个信给我,我会很高兴的。”他挥挥手,送走了独孤胤。
于是一人、一马、一行囊,安安静静地离开了皇宫。
大街上,人来人往,那熙攘的声调完全不若皇宫中的寂静,他突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脚下一蹬,他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地往边疆骑去。
他要回到那个他与哈莲娜初遇的地方,他相信在那里,他一定能再找回那个曾经救了他一命、有着墨绿色眼眸的贺兰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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