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爱生谁生,反正我不生(29)
作者:璧辉
她把人一批批送走,脸上落了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大门关上,她窝在沙发里,整个人像是要陷进去,胃里已经饿过头了,导致现在一动不想动。
脚步声沉着稳重,尤佳妍抬起眼皮看着手中拿着毛巾的宋词一点点靠近她,他俯身下来时好像把她整个人都笼罩进了怀里,绞干热水的毛巾还没有碰到她的脸就被她侧头避开了。
“不是这里拿的,是我带来的毛巾,新的。”他语气温润。
她垂下眼,不动了。
脸上的灰被一点点擦干净,热毛巾擦过额头时很好地舒缓了一整天抽紧的神经,她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懂人心,随便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宋词擦完她的脸,又坐在她身边开始给她擦手,手指被一根一根捋过去,她浑身放松下来,又听他问晚上想吃什么。
“冰箱里的菜都被阮欣拿去老宅了吧?”她低声说,“没什么能吃的。”
“我可以去买。”
“算了去外面随便吃点吧,你别弄了。”
“你看起来只想洗个澡躺床上睡觉……还有力气出去吗?”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决定的话,“去我那儿睡,明天再过来把花园弄完,然后我们回家。”
他那儿?自然就是酒店。
回家?他也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家啊。
尤佳妍忽然问:“你是不是来过宜城?”
在他明显要反驳之前她率先道:“你给我当了这么久的司机,都没见你开过导航,熟悉得好像土生土长的宜城人。”
“你看过我的身份证,我不是宜城人。”
他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毛巾像折纸一样叠好放在一旁,轻描淡写道:“只是我确实在宜城住过一段时间。”
“你住在哪儿?”
他回头,黑漆漆的瞳孔锁住她,无声无息,摄人心魄。
黄昏惨寂的日光从窗户投进来,折了几次映照在窗台地面和茶几上,云层拥挤起来,那一线光束被遮掩起来,立刻收回了所有的暖色调。
好像要下雷阵雨了。
在听到第一声闷雷前,尤佳妍听到他轻声说:“衡府街1442号,现在被拆了,地拨出去新建了一个中学。”
“以前是个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特训学校,戒网瘾的。”
第23章 训狗大师
明铸学堂是个私立学校, 在当今新生儿数量锐减后大量学校关停的背景下,它还能多年屹立不倒招生不愁,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本事就在于, 它是A国最有名的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学校, 大学生毕业率都不一定能达到50%的情况下, 明铸学堂凭借着80%的戒网瘾成功率而八方闻名。
太多家长把不服管教的子女送到这儿来了,尤佳妍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上都能看到外地车牌停在明铸学堂狭小的门口。
这块地不小,可是正大门却做得很小家子气,平日里一直是紧闭的状态。外墙很高,上面还密集插着锋利的尖头铁护栏,像是一把把冲天画戟,好像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方淮序被送到这儿来的那天, 距离他被方家接回来恰好过了四个月。
接回来的原因是他参加了M国最高情报机构与空军联手举办的黑客大赛并拔得头筹。
而他被一杯加了安眠药的热牛奶放倒后送到明铸学堂, 则是因为方家拿到了他GS1参赛时得奖的作品, 从此跳出了传统供应链的运行方式,使得方氏集团一跃成为了行业里的领头羊。
他花了三个月将比赛时的作品调整并正式投入使用,方家花了一个月花言巧语地从他手中摘走成果,然后方衡逸在行业交流会上占为己有并大放异彩,而他则被冠以“网瘾问题少年”的名头从京城送到宜城, 关进了这个全国有名的军事管理学校。
醒来的时候,他所有的电子产品都被没收, 还多了三个室友, 分别是7号、15号和21号。
这里所有人都被隐去了名字, 像是流水线上的货物一样只用最简单的数字进行标记,而他是93号。
21号长得如一座山一样壮实, 见他醒来递给他一杯水。
方淮序大概是对所有开封过的液体都有了阴影,不太想喝, 可21号的态度太奇怪,一直紧盯着他要他喝下去,在一旁坐着的7号和15号看起来置身事外,实则一直吊梢着眼往这里观察。
方淮序灌了半杯,躺下盖被子时偏了下头吐到了纸巾上。
过了四十分钟左右,7号就让其他两人把他从床上拉下来,脱了衣服扔到走廊上去。
这是给新入群者的一个下马威,可以理解。
但只挑了两个人对付他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因为他在国外住的是看人眼色下盘子的福利院,又在暗里错综复杂的教堂里待过好一阵,那时候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如果需要,暴力确实是一种高效的沟通方式。
他将21号的手骨打断了,骨头从肘部戳出一截,红白相间,走廊上大片血迹。
15号还摸出来一把刀,也不知道是怎么藏进来的,可很快刀就被缴了落到他手中;7号一直是在背后发号施令的人,教官闻讯而来时他身上还没落伤,方淮序想了想兄弟仨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踩着7号的膝盖反向掰断了腿骨。
他把刀扔在走廊上,各寝室的人都探出头在暗中观察,他把半杯水递出去,温声细语地表达了一下贵校“安检”不够严格的问题,并且跟赶来的教官提要求:
“我要住单间。”
自然是不肯的,他后来才知道这个寝室还是方家特意“照顾”后的结果,这里的编号按照先来后到,越是数字小的代表“资历越老”,也代表着拥有80%“毕业率”的数据中,这些人是屡教不改的。
他这个寝室,除了他,剩下三人都是“老人”。
不过也没事,因为这三人暂时住在学校内的“附属医院”里,兜兜转转他还是单人单间。
医药费的账单被方淮序大方地准许寄回方家,人家都是往家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寄家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自己这次真的学好了、再也不犯了,可他寄回去的全是账单,有些不信邪的人想再来他身上试试,结果都成了附属医院里他室友的室友。
他也没讨着好,教官总有千万种方法治人,彼时方淮序住的最多的是学校后山一个隐藏的地下空间,据说以前是个防空洞,现在成了学院里的禁闭室和训诫房。
是吃了点苦头,不过很快教官发现他其实挺听话,只要别人别先来犯贱,他几乎不主动惹事。
更重要的是,他几乎不与教官作对,任何训练都一句话不提完成就是,也不像别的学生一样真有网瘾戒断症状,与其说是听话,更像是安静。
这种学生是可以利用的,所以教官对方淮序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放他出来时教官还在背后嘀咕着:“这小子斯斯文文的长得还挺有迷惑性,人高吧,但又偏瘦,小时候好像没吃肉似的……说话也心平气和情绪稳定的,老子以为是个软骨头呢,没想着打架这么凶。”
他被放出去后,还是喜欢来后山放空,除了因为这里有一只见谁都狂吠吊的不行、驯服后狗里狗气只会摇尾巴的蠢狗,还因为小山坡的东南方向紧挨着环城河所以这里是监控死角。
他在很后来才知道河与墙中间还有一小条被人踩出来的路,所以偶尔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第一次知道这里有路,是因为有人从外墙外往里面丢红薯喂狗。
热气腾腾的丢进来,看出来是自家种的朴实品种而非香甜蜜薯,大得好像一颗颗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