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番外(36)
作者:染香群
马氏对于子嗣不旺这点,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起大郎。那堪身边人不断说这胎定是女儿。身子重了,心思更敏感,看大郎又要打理铺子又要照顾她,一整个憔悴,越发歉疚,这才糊涂的问了秀兰愿不愿意给大爷当通房。
这一问,就问坏了。
芷荇没好气,「大嫂果然糊涂。夫妻情份不堪折腾,以己度人,今天大哥若怕太忙没顾好你,找个年轻后生给大嫂消遣解闷,妳高兴得起来么?」「胡说什么呢?!」马氏怒了。
「瞧,大嫂生气了。妳怎么不问问大哥是不是也气了?热腾腾一颗心掏给妳,妳为了个破贤慧给他随便塞人…大嫂妳仔细想想,这真是为大哥好,还是为了自己不让人说呢?」马氏低头,怔怔的落泪。
芷荇看火候差不多了,又软语劝住,又把脉又叮咛,还把小名温哥儿的小侄儿抱来看,大姐儿蹦蹦跳跳的跟进来。作母亲的人,再多的愁思,看到心爱的儿女也散了。
当天回来,三郎笑得粲然生辉,「还是我的荇儿有办法。大哥和大嫂几天不讲话了,妳才走一趟,两个人就扣着手哭,相互说对不起。」芷荇佯瞋的打他两下,「学武学哪去了?耳聪目明不是给你听墙角的。」想想又叹息,「这有什么?只是见多了。我父亲那么多妾,那些妾都争着把自己身边的丫头作通房好固宠…结果宠没固到,倒生出多少仇,乌烟瘴气的…」三郎搂着她,温和的沉默了会儿,「天花乱坠,我不屑为之。妳且等着看吧。」她低头轻笑,「你和大哥不愧是兄弟,重情重义。我哪有什么不放心?」原来心甜是这种感觉。像是烧融的砂糖,密密的滚着泡,泛着浓郁的甜香。明明没有说什么,却欢喜得想大叫,甚至想落泪。
他把琵琶取来,让芷荇坐在他膝上,手把手的教她弹「梅花三弄」,只是弹着弹着为什么变成弹芷荇,差点把琵琶给摔了,这就存疑待考了。
深院月之四十二
天气越发冷,开始飘雪了。三郎忙得焦头烂额…积压几个月的公事不是好玩儿的,芷荇也是天天往外跑。除了 ??商家太太们的交际应酬,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必定去探望一下大嫂。
一来是在京城这个地界儿,连开个小铺子背后没人都寸步难行。三郎虽不说,对这个隔肚皮的庶出大哥珍惜万分,大嫂也是个温惠的可人儿,扯着冯知事郎的官皮招大旗很理直气壮。二来是她难得见到个产前产后的病例,格外兴奋,还能顺便印证儿科,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机会。
这么一来二去,亲戚都是越走越亲的。大姐儿看到她都大老远的张开手臂,甜孜孜的喊婶娘,腻得没边。大嫂会佯装吃醋的骂,「眼里只有妳婶娘,娘都搁后头了。」「这不是怕她小孩儿吃醋,恐温哥儿抢了她的宠么?」芷荇点了点大姐儿的鼻子。
「别别,天天跟我抢着抱弟弟,也不管弟弟在吃奶。」马氏笑得温润,不甚美的脸孔容光焕发,让人挪不开眼睛。
分家别过较之以往实在清贫,连奶娘都雇不起。马氏是自己奶孩子的。虽说有芷荇食膳得宜的缘故,但什么也没有比丈夫疼爱温存来得要紧。
虽说秀兰的事情让大郎发怒的砸了杯子,成亲几年第一回吵架冷战。但有什么比丈夫爱绝不移更能润养妇人的?就算是偶尔争执,老让大郎拿这事委屈的说嘴,被压了个下风,其实她顶多发发娇嗔,心底还是很甘愿的。
看她这么一副幸福小女人样,芷荇心底却有点发沉和不舍。
最近三郎和大郎频频密谈,她不问不表示猜不出来。她和三郎是没办法,卖给皇帝了。但要把大郎也拖下水…于国尽忠,皇帝亲手扶持的粮商也前途无量,但于家…真的是好的吗?
「我相信大哥。」三郎斟字酌句的说,「我也会对得起他的信任。」沉默了好一会儿,芷荇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在外与商家周旋,很明白现在的态势,也知道皇帝为什么急躁。内有太后外戚掣肘,外有蛮族虎视眈眈。而大燕传承两百余年,承平已久,渐趋奢靡浮华之风,文尚夸夸清谈,武则放马南山,地位一落千丈。军纪松弛,将不成将。
老天作美,这几年没有严重的天灾人祸。不然国库虚空,上下贪婪成风、千创百孔的大燕,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
商家一途,她还可以略尽棉薄之力,看准了人,提交报告,三郎自会上呈派人去接触。她隐约知道商家情报已经隐隐成形,让皇帝越来越不好唬弄了。但她还真没想到,皇帝那么会作,南都那一小撮的地痞无赖,让他搞得势力越来越大,不仅是京城一地,干脆扩展到大江南北去了。
为什么她会知道呢?因为皇帝不好招待这些绿林好汉,很无耻很低级的跟三郎借了留园议事。
听这些江湖人南腔北调,相互间极不对盘的按刀怒视,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虽然皇帝很自觉的派了暗卫来维持秩序,但她依旧火冒三丈,在心里把狗皇帝颠来倒去骂了几百万遍。
即使她约束家人,还有暗卫照应,但这些不法之徒嚣张恣意惯了,几杯黄汤就灌丧了狗肚肠,闯她的院子还好说,居然趁酒意摸了摸吉祥的手。
这下可炸窝了。
冯家仆最是护短,何况吉祥是管家姐姐。如意这些年脾气越养越大,立刻抽出杆面棍当面一敲,那贼人大怒拔刀,却被一涌而上的冯家仆上顿棍棒,差点就引起械斗,结果暗卫冲过来,摆平了那起灌出色胆的贼人,捆了一地。
安排铺位忙得团团转的芷荇听闻,勃然大怒,一掌掴断男子手臂粗细的枣树,要不是三郎阻止得快,地上捆的那些绿林好汉只能去阴间调戏女鬼了。
心火正旺的芷荇吼,「通通扔出去!」冯家仆可不看是不是跨刀背剑,姑娘说扔,那就扔。真的都来抬手抬脚,其他的绿林好汉哪里肯依,场面那乱的…结果暗卫头子出来躬身致歉,看冯夫人眼睛还是通红的发凶光,默然片刻,转身一膝跪地,朝吉祥赔不是。
吉祥相让不受礼,但人家都做到这样,她总不好再拿乔。姑爷也称这汉子是穆大人,堂堂一个大人朝她个小丫头都跪了,心底再恶心也只能忍了。总不能坏了姑爷和大人们的事。
这大人也是贼坏贼坏的。她心底嘀咕。一眼就瞧出症结在哪,逼着她这小丫头呢。
她温言求情,把什么坏事都推在酒上头。这酒啊,真是太不好了,大伤和气。所以呢,这几天家里绝对不会有酒了。这肉呢,吃多烧心肝火盛,大家吃几天素斋,也省得发生这种太血气方刚的事件。
这下子,终于让绷着脸的芷荇乐了,只加了个但书。说她好武,可惜养在深闺无人可交手,就请众位好汉轮班儿指教一番。
表面上,这起儿事总算是和平落幕。事实上这些绿林好汉只能把眼泪憋在心底。
这些好汉都是无酒肉不欢的角色,吃两天素斋就面有菜色,何况肚里的酒馋虫快活活饿杀。看那个柔弱娇容的小 ??娘子火气越发旺盛,就算不能真的制造点伤口,也要让她哭一哭…谁知道哭的是自己。那贼小娘一刨下来连衣带肉,只能嗷的一声转身就跑。
没几天,这些桀傲不驯的江湖客,意气风发的来,惶惶不可终日的走。之后再有号令,莫敢不遵。
原本皇帝预备下来的暗卫,居然无用武之地,连三郎都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看…谁也不知道他攒着一把毒镖,情形不对他宁可放弃这条经营已久的江湖人脉,也不让芷荇擦破皮。
不愧是傅氏传人。打发这些江湖人宛如桌上拈柑。
看起来皆大欢喜,只有吉祥天天皱眉。该原谅的也原谅了,该整的也整了。那个穆大人是哪根筋抽了,天天写信给她?谁理他父母双亡家有薄产尚未娶亲,一天吃几碗饭看了什么落日孤烟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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