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绽梅(8)
作者:蝴蝶seba
脉呢?
心底狐疑,他还是寻个机会跟不太答理他的刘娘子问了,她却喷了一口
茶,差点呛死。
「那、那是…」刘娘子期期艾艾的回答,「那是女人创的拳。我、我家
奶娘教我的,只是图个强身健体,防、防身用的…」
原来出于闺阁,难怪了。上善恍然大悟。以前看慎言打架,觉得他的拳
脚纤巧,以为是年纪太小的关系,原来是因为闺阁拳法,所以才这么秀气。
「我、我去换壶茶。」刘娘子结巴着端起茶壶,差点绊倒,慌慌张张的
跑了。
…就会个拳法,为什么这么慌张?
「娘说女人家打拳弄棍的,不贤良。」慎言倒是给了他一个答案。
…你娘都敢把人打得鼻血长流,还在乎贤不贤良吗?
不过这件事情让他深思很久,最后叫陆封调了一批护院过来,不住在刘
家,只是日夜在围墙外换班巡逻。刘娘子坚辞几次都没有结果,也就默认了。
当然,这样的举动,自然让流言更猛烈。
可事实证明,流言也是有保鲜期的。尤其是当事人都一脸淡漠,既不解
释也不掩饰,该来就来该走就走,根本毫无反应,讲久了就没意思了,渐渐习以 为常,偶尔有人拿来说嘴,还会被嫌不够新鲜,自然有更新鲜更火爆的八卦可以 取代。
到严冬来临时,渐渐没人讲了,连张家族人都不来闹了。原本想是不过
是孤儿寡母,佣人又少,看起来好欺负,哪知道次次撞得头破血流,又傍上陆家三少。明里护院巡逻,暗里又在生意上猛吃了几个大亏,被阴得欲哭无泪,不消停也得消停。
只能在心里骂几句奸夫淫妇,再也不敢去招惹了。
上善使绊子也使得挺开心,老张家族人一消停下来,他还有点意犹未尽
,巴不得他们多闹些,好让他消遣消遣…不免有点遗憾。
这天已是腊八,听了陆贵的报账,上善心情甚好,厚厚的打赏了他们一
番,携了礼单回陆家吃饭,连哥哥嫂嫂的明箭暗枪都没能打坏他的心情,他想着 ,等饭后梳洗过,就暗暗把礼单奉给祖母,老人家身边是该有的体己的。
他兴冲冲的往祖母的主屋走去,刚好主屋侧的寒梅遇雪更加精神,他沿
着墙根玩赏一番,模模糊糊听到主屋传来几句话,提到了他。
「…老三太不象话了,祖母你也不管管他!」大哥气愤的说。
我能有多不象话?上善起了疑,悄悄的潜伏到窗下。
「泽儿,你呀,是个读书人,许多弯弯道道你不懂。」祖母长叹了一声
。
「这有什么弯弯道道?」大哥很气愤,「奶奶,您瞧瞧,都让人当笑话
讲这么久了!不正经娶房媳妇儿就算了,跟个有孩子的下堂妇厮混!您看看他把 我们陆家的名声败坏成什么样儿了…」
祖母的声音很淡然,「老三连宗祠都没入,又怎么败坏陆家的名声?」
「奶奶,这事儿您不要堵我,说什么我也不会让老三入宗祠!」大哥的
声音扬高。
「我也没真要他入宗祠,不过是安安老三的心罢了。」祖母轻笑一声,
「所以说,你跟海儿都是读书人,性子太直了。」
「原来如此!」大哥的声音沁喜,又复迟疑,「可外面都认他是陆家三
少,那些难听话儿…」
「说就给他们说去,有什么关系?」祖母又叹气,「到现在我还摸不清
老三到底有多少家底,老三啊,阴沉着呢。让他打理家业半年多来,他一分钱也 不肯填进来。原本我想给他讨房媳妇儿,也好攒紧他,后来想想也罢了,万一讨 来的跟他同心,他有了岳家可以靠,岂不是反让他算计这份家业?那就是偷鸡不 成蚀把米了。
「他要跟那下堂妇鬼混就由得他去好了,这样开封就没好家世的姑娘肯
嫁他,省得他多分助力…你跟海儿都是读书人,怎么斗得过老三那个奸滑的家伙 …」
上善站在窗下,只觉得全身几乎要冻僵。却不是因为风与雪,而是打从
心底寒了上来。
…为什么?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觉得无法呼吸,后面祖母和大哥谋划着算计他的家底,都听得模模糊
糊。
为什么他遵守孝道,合家敬着,敬出这些歹意?
再也听不下去,他悄悄的离开窗下,先是缓步,快走,然后施展轻功在
雪地奔跑起来,抢到马厩,不管小厮的呼喊,骑上他的马,厉喝开角门,狂奔而 去。
在雪地跑马了几刻,他才渐渐冷静下来,只见雪地苍凉,一抹苍白的月
弯嵌着黑丝绒似的天空,像是指甲掐出来的伤。
他的心好痛。
缓缓的回到别府,远远的看到陆家的小厮站在门口,看到他就叫着跑上
来,心底翻起一股强烈的厌恶,转身就纵马走了。
最少今天晚上,他不要看到陆家的人。
可天下之大,他能去哪呢?
月光照得雪地通亮,他心不在焉的策马,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刘家
门口了。
巡逻的护院看到他很诧异,上前行礼,他摆了摆手,顺着刘家的围墙缓
马慢行。
都亥时了,围墙内静悄悄的,想来所有人都睡下了。他总不好上去敲门
。他对自己苦笑了一下,结果还是跑来这儿…但就算不能进去,顺着墙根缓马, 也能让他心情平静许多。
可到底为什么…他却不敢去深想。
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孤月雪夜,也有个人睡不着,正拥着裘衣推窗独
酌。刘娘子犯了头疼,睡不稳,只好起来赏月。这是当初那顿暴打留下来的病根 ,她猜是颅内有些不要紧的地方淤了很小的血块,压迫到神经,动不动就闹头疼 。
这些针刺似的痛苦,总是一再提醒她想遗忘的往事。怎么从刘家那样吃
人的后院,嫁到更吃人更阴暗的张家。
算一算,她居然熬了十一年,没疯也没死。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饮下一杯酒,却没有丝毫醉意。果然这样喝酒止疼,把酒量练出来了…
可她还是不喜欢酒。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她的冥思,冬天万物枯萎,她的绣楼高,可以看得很
远。她又坐了大半夜,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瞇着眼,她瞧着骑着马低着头的人 …
陆上善?
刚好陆上善抬头,正好和探出半个身子的她对了眼。
这种冻破皮的严冬夜晚,他出来溜什么马?
上善有些尴尬的和她点点头,刘娘子气得有些半昏。他那脸都青了,连
个披风都没穿。刘娘子严厉的指了指西南方的角门,点了灯,起身穿上大衣裳, 披上猩红披风,又随手拿了件藏青的,就下楼一脚深一脚浅的跑去开了角门。
「想冻破你的皮?」她没好气的骂,「下来!连你的马都要冻死了!自
己牵去马厩!」
上善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乖乖的下马,刘娘子立刻抖开藏
青披风,披在他身上,「这种天气也只穿这点衣服?冻死你!」一面系带子一面 骂着,「发什么呆呢?算了,我牵去吧…」
「我来。」上善低低的说,还带着鼻音。熟门熟路的牵着马去马厩,安
顿好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刘娘子。
这时间要把这个大活人安顿去哪?刘娘子有点犯难。想想小丫头们都让
他们放了年假,绣楼下没人住,暂且安置吧…不然大半夜的把大家伙吵醒,这么 冷的天,老的老小的小,不冻出个好歹来?
「别吵醒人,跟我来。」刘娘子放轻了声音,「来了你也好歹叫个门,
在外面溜什么马?冻不死你?」
「…我看你们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