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绽梅(2)

作者:蝴蝶seba


关他的事情,但他却很看不过去这样下作,正要吩咐小厮们赶开那些无赖,却看 到大门开了。

只见一个素衣娘子,荆钗布衣,虽无甚姿色,却透出些许书卷气,显得

柔和。只双眉浓密飞扬,透出一丝刚强,圆圆的脸孔反衬出灵动。可惜左眼一道 长疤,从额至颊。虽然颜色已转灰白,在晒成蜜色的脸孔上还是惹眼又惊心。

她提着一根齐眉棍,沈静的看着七八个泼皮无赖。「这门首姓刘,你等

姓张,凭什么来我家吵嚷?」

那起泼皮无赖哄笑起来,污言秽语,还有个想要对她动手动脚。

「还等什么?」陆公子喝道,「快去赶开那些无赖!」

可没等陆家小厮上前,刘娘子已然发难。只见一条齐眉棍左打右砸,已

经打倒了三个,陆家小厮跟着陆公子走南闯北,也有两下子,更是起手一顿胖揍 ,七八个泼皮只能倒地上哼哼,个个衣破鞋歪。

「行了!」陆公子喊,「给点教训就是,别闹出人命。」

刘娘子也已收手,冷笑道,「你们倒是谢谢这位公子,不然就让你们断

子绝孙,不再男人!」她抡转齐眉棍,乓的一声砸碎好大一块拴马石,「看是石 头儿硬,还是你们那话儿硬!」

砸完石头,她目光如电的环顾看热闹的人,冷哼一声。看这样的巡海夜

叉,谁还敢待?发声喊,跑得一个不剩,只有陆公子一行人和刘娘子。

刘娘子倒是大大方方的敛襟行礼,陆公子也下马一揖,瞥见满地碎石块

,心底觉得好笑。他走南闯北见识既广,也瞧出这些碎石块是造假的,这刘娘子 倒颇有些机智。

「刘娘子,这石头可得清清,省得磕了人。」他温文的说。

刘娘子呆了一下,露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可不是?四喜儿,找人来清

扫门口,撒点盐水去晦气!」

转头对陆公子福了福,「谢公子援手。」

「举手之劳,何须言谢。」陆公子上了马,拱拱手,带着小厮们扬长而

去。回头只见刘娘子已经进去了。

「公子,刘娘子的棍法倒是齐整。只是女人家无甚力气。」他的书僮侍

墨笑着说。

「她若有力气,也不用造假了。」陆公子不禁喷笑,又感疑惑。瞧她身

法,是练过武的,怎么就能让夫婿打成这样?那么长的疤,是怎么下得了如此狠 手?

「人还是不要太贤良。」侍墨叹息,「那棍法就该留着给她那狠心的夫

婿吃才对。」

「啧,你又知道了?」陆公子睇了他一眼,催马疾行。

***

原本休整月余就要再次远行,却因为祖母病重耽搁了下来。

他的生母早逝,不是祖母看顾一二,一个身分低微的庶子也长不了这么

大。嫡母一直把他看成眼中钉肉中刺,长到十八岁娶了妻就闹着让他出府,祖母 也没怎么拦,只给他些铺子田产让他分府别过。

说到底,是祖母维护着,不然净身出户也有可能。他对祖母很是感恩。

这些年行商也赚了些钱,很是孝顺祖母。

他也知道,祖母真正的心尖子是他嫡长的两个哥哥,心心念念就是想他

们读书上进,可他十六岁就考中了秀才,那两个哥哥混到现在连个生员都混不上 ,文人毛病倒是一大堆,对家里行商十二万分之瞧不起。父亲还在的时候,到底 还能守成,父亲和嫡母相继过世后,渐渐就亏损上来了。

他会千里行商,也是想落个眼不见为净。都已经分家别过了,养嫡长哥

哥绝无可能,但奉养与他有恩的祖母,那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向来颇有分寸的祖母,央他看顾陆家产业,真让他非常为难。

陆家走的是布匹买卖,开封城里还有些杂色铺子,几个庄子。就他看,

不过是巴掌大的产业,他身边随便拉个人出来都能打理,他还真瞧不上。

「祖母,孙儿已经分府别过。」他恭谨的说。

「善儿,你是否心底还有怨气。」面容枯槁、白发如银的老祖母含着泪

问。

「哪儿话,祖母当我什么人了?」上善为难了,「毕竟已经分家,我插

手陆家产业是不对的。不说大哥二哥心底不好受,族里也要说话。」

「分家就不是兄弟了?你两个哥哥都是读书人…」一想到两个嫡孙读了

那么多年书,还是尺寸未进,她不由得有些赧然,又复恼羞,「难不成你还要我 这老婆子,管了里又管了外?若不是你爹和嫡母去得早,我何苦还得这样操碎了心 !…」说着就哭了。

他能说不要吗?结果还是闷闷的担下来了。

但他一个见过千山万水,金子来去都是成千上万的巨商,管这么巴掌大

的产业,真是哭笑不得。不消几个月就理出头目,还不够陆贵一办。祖母的病就 这么拖着,

他又不好说他想往外跑,整天在家里闲得非常难受。

这还不算,他那两个鼻孔朝天的嫡亲哥哥防他跟防贼一样,天天翻着帐

册找他的碴,言里话外,连敲带打,就是警告他别不安分肖想陆家的家业。

表面恭顺,心底却颇鄙夷。不过鼻屎大的家业,也怕人惦记。所谓坐井

观天,所谓夜郎自大,也不过如此。

不能外出行商,也不想待在老宅让两个哥哥冷嘲热讽,他也只能把陆贵

赶去行商,自己接了这盘生意。宁可无所事事的天天巡铺巡庄子,在外头蹓跶。

旧日文友,酸气冲天,他合不来;在地富豪,成天算计,心底都不怎么

瞧得起他这个庶子,他也话不投机。

吃喝嫖赌,他没兴趣。他就喜欢天南地北的走商,与其说他喜欢赚钱,

不如说他喜欢那种成就感。现在在开封动弹不得,无奈得大叹龙困浅滩。

这日,他闷闷不乐的顺着田道巡完庄子,正烦恼吃过饭如何打发时光,

却见前面一大一小两头毛驴,是个妇人带个小孩,小孩正朗朗读书,声音稚嫩。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娘,下一句是什么?」

「缾之罄矣,维罍之耻。」妇人的声音清亮,却有些熟悉,上善瞇细眼

睛,抬头看着妇人的背影。

「对喔…」孩子念了两次,「娘,这是什么意思?」

「缾呢,就是酒瓶。罄矣,就是没有酒了,罍是酒瓮。意思就是说,酒

瓶里没有酒啦,是酒瓮的不是…」

「为什么是酒瓮的不是?酒瓶里的酒不就给人喝的吗?」

「比喻啦!你知道那些酸腐文人就爱用漂亮对仗…」

「娘,妳又这样讲。等等又把先生气走。」

「啧,你是我的儿子还是先生的儿子?你站哪边的?」

「咱是帮理不帮亲。」

妇人怒了,「你这不肖子!」

孩子露出一个灿烂辉煌的笑容,「娘,我笑啊,哪里不笑了?」

「你就贫嘴吧!」妇人冷哼一声,「下个月没有零用钱了。」

「娘啊,不带这样的,」孩子慌了,「您不能没事儿就经济制裁啊…您

不是说,要就事论事吗?」

「你说你是不是不肖子?」妇人头一抬。

「是,我是不肖子。」孩子非常正气凛然,「我就该坚决的站在娘这边

,先生那种酸腐文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上善没忍住,噗嗤一声,倒是惊了前面那对母子。

田道窄小,两头瘦毛驴并肩而行还可以,上善骑着高头大马,别想能超

车。本来轻松谈笑的母子,齐齐肃了面容,避道一旁。上善这才发现,原来是刘 娘子,她

身边的那个孩子,大约就是养在她膝下的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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