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耍心机(5)

作者:染香群


再说,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只是,上天自然有祂的旨意,命定两人必有其牵扯未尽--

这样病弱,她也过了二十年。

看着和自己相同年纪的凝碧忙来忙去,秋娘默然拥被坐着。

当初父亲知道她痼疾难愈,花钱买了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凝碧替她避灾。打小一起长大,凝碧一年年的如鲜花般展颜,她的病还是丝毫起色也没有。

但是--凝碧,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小的时候,她病得万分不耐,凝碧总是在她身边细心照顾,不畏惧她那暴烈性子,也不过多她一个时辰,凝碧就自居姊姊,不厌其烦地照看着她。

她酷爱读书,凝碧也陪着她识字,有时病得起不了身,凝碧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念给她听;几年念下来,等她主家以后,凝碧这个羞涩内向的大姑娘,得当她的腿、她的手和嘴,到处和管家伙计们周旋。

凝碧知不知道她心仪的谢大挂着她?她想,凝碧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不讲,只是一心一意的为着她。

「凝碧,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正忙着指挥小丫鬟收春衣的凝碧,狐疑地转过头,「小姐,妳不好好的养病,嚼什么舌根?」她摸摸秋娘的额头,「没事呀!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我要妳说。」只有在凝碧面前,她才会露出那种无理取闹的脾性,「说嘛。」

凝碧好脾气地轻轻拍拍秋娘瘦得伶仃的手,「要我说什么呢?对小姐好是应该的。不说主仆之义,咱们打小一起长大,看妳病得这样,我又分毫替不得妳,这么大一家,就靠妳这身病骨撑着,小姐不当我是下人,待我比姊妹还亲,我干嘛不对妳好?」

秋娘握着凝碧温软的手,「--若不是有妳在,我早让大伯吞吃了。」

「胡说什么?」凝碧轻轻打她的手,「乱讲乱讲,大爷心是大了点--」她不太放心地睇了丫鬟、婆子一眼,「到底是一家骨肉,误会是有的,怎么可能--」

突然满屋子漆黑,丫鬟们都叫了起来,突觉一个黑影扑上来,凝碧惨叫一声,「小姐~~」接着是一声痛叫。

丫鬟们惊慌得不得了,又有人闯了进来,和那黑影动手,窗户呼剌一声被冲破,两条人影在花园里打得难分难解。

十五月色正明,只见谷梁大夫和个蒙面人拳来掌往,看得人眼花撩乱,丫鬟忙着点起蜡烛,秋娘虽受惊吓,幸好安然无恙。

但是倒在她身上的凝碧却从左而右横了一刀,血流如注。

「凝碧?凝碧!」秋娘拚命摇她,发现她气息微弱,秋娘心口都冷了。

第二章

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身体过。

只能默默的躺在床上,居然连去看看情逾姊妹的凝碧都不能。秋娘含着泪,只能一再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不能在凝碧生死一线间的时刻还发病,让大夫延误了医治。

只见匆匆修好的纱窗渐渐的透出鱼肚白,天慢慢的亮起来,谷梁大夫才满脸疲倦的走进来。

「大夫!」她的心揪紧,觉得心头一闹,又勉力压下惊慌,「凝碧呢?」

「没事了。」他安慰着秋娘,表情仍是平静的,「她的身子强壮,捱得过去的。」

她脸孔煞白地松了一口气。「为什么……」她自言自语,「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他们等不及了么?」

惊慌既去,她开始忖度起来。新帝即位二十年,国富民强,然年年要往北鹰纳贡,又不愿多征赋税,于是大卖虚衔,虚衔官员若有行善实绩,就可补缺为官。大伯想当官想疯了,科举考不上,也买了个孝廉,造桥铺路,救济贫民。

这些事儿没一样不要钱的。大伯经商理家手段又不如父亲,早已入不敷出。父亲过世,刚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觊觎家产的理由,偏偏父亲早有防备,将家交给她打理,所以大伯才千方百计的要把自己嫁出去,好在弟弟还没长大前,恣意的使用家产。

就算不如大伯的意,大伯也看在她必死无疑的份上,不至于出此下策。

若不是大伯,她只是菱仙镇一个小小商行主持,行商也无跟人结怨,然而……刺客的目标却是她无疑。

思前想后,秋娘惊疑不定,抬头看着谷梁大夫,却见他也陷入深思之中。

谷梁大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大夫。」她开口,「可否请您留在谢家庄数日?」

他回神过来,「当是如此。」

为什么「当是如此」?她美丽的丹凤眼闪了闪,却不说破。「那我让莲儿为您在留芳阁安置。」她想了想,「莲儿,安置好了大夫,让冬弟来留芳阁读书。将东厢房整理整理,请夫人来此清修。」

冬弟来了,母亲却怎样也不肯离开佛堂,她心里焦急,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隔了几日平安,她又笑自己争心。等五姨娘遇袭,她又变色。

「五姨娘呢引」秋娘只觉心头瞎闹,眼前一黑,莲儿害怕的扶住她。

「别惊慌。」谷梁大夫镇静了她的惊恐,「她没事。只是手上着了一刀,无大碍。」

「我要见她!」她为什么这么粗心?为什么没把她请来留芳阁?

「我这不是来了?妳干嘛紧张得像鬼似的。」五姨娘晃进来,没事人似的。

秋娘一手拽住她,从头看到脚,看到五姨娘手腕厚厚的纱布,突然落下泪。

「这是怎么了?」五姨娘叫了起来,倒是慌了,「拜托,是我挨刀欸!挨刀的人没哭,妳哭什么呢?」

「对不起……」秋娘咬住嘴唇,努力安顿心绪,不让自己太激动。

「采花贼要来就来,妳管得住?」五姨娘拍拍她,多少年没见这小姐落泪了?「幸好有谷梁大夫……」

秋娘望望其他的人,心口凉飕飕的。挤在她这病房里的仆役,有好几张新面孔。

「谷梁大夫,谢您了。」她的声音恢复正常,「其他的人都下去。」

等走得剩下谷梁大夫和五姨娘,秋娘严厉的对五姨娘说:「我在丽京买了织坊,妳马上去!顺便带着谢大和凝碧一起走,现在,马上去收行李!等等叫镖局的人陪你们一路北行,听到没有?」

「为什么?」五姨娘嚷嚷起来,「为什么赶我走?这是我的家欸!我不要走!妳是不是疑心毛贼是我引进来的?我没有……」

「我没这么想。」她定定的看着这个和她一起辛苦持家的姨娘。一直以为自己对她不过是虚情,哪知道时日一久,假意竟成真,听到她遇袭,全身颤抖不已。

秋娘挣扎着要下地,谷梁大夫扶着她,秋娘着地一软,跪了下来,「姨娘,算秋儿求妳。」

「妳这是干什么?!」她慌了,哭得满脸的妆都花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要我们都走呢?」忙把她扶到床上,觉得她轻得像是一件衣服,心下深深的难过。

秋娘摇头,阖目养神了一下,「姨娘,仆役多了许多新面孔。」

五姨娘愣了一下,「大爷荐来的人。我本来不想收,刚好最近许多人的身契都到了。妳也知道,我们不是那种耽误人家一辈子的主子,所以能放的、该放的都放了,大爷给的人,我又不好驳回,都是有身家有契约的。」她这时候发觉有丝诡异,「有什么不对?」

「没有。」秋娘又恢复那种淡漠的神情,「姨娘,妳和凝碧过去打理织坊。若是稳定了,这边也事了,再回来吧!求妳什么也别问,将来事了我自然会奉告。」

凝碧不肯走,重伤还哭哭啼啼地扯着秋娘的袖子,谢大站在她身后,神情惨然。

凝碧伤得这么重,他才发现凝碧在心里的分量,心中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姐和凝碧。

两个人在他心里同样的重要。

「凝碧……」秋娘已经恢复冷静,轻叹着,「妳哭得我头都疼了。」温柔的笑笑,拍拍她的手,「丽京有什么不好的?天子脚下呢!我买了织坊,这些年经营不善,好生头疼,妳和五姨娘过去帮我打理打理,也是产业。谢大也陪着妳去,不是甚好?谢大,」她唤着,「咱们丽京也设个分号吧!老让人手底剥一层,我怎么算都亏。既然我们自己有船,为什么要丽京那儿转运赚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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