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姑儿+续:芙渠(10)
作者:染香群
呢?难道大明不许锯过腿的考科举吗?」
他猛然转头看我。
我继续说,「当官可能有困难,但是你只是要证明实力,考个举人资格而已。好
好包装,这很励志欸…呃,就是一段奋发向学的佳话。我文笔不好,唬烂不了,
但我想你文笔应该不错吧?…」
他的脸上,泛出充满希望的光。让我觉得心酸又骄傲。
怕他希望太高失望更大,我忙说,「当然不一定会成,万一不成…」
「最少我努力过了。」他秀气的眉坚毅的拧起来,「来人!我要去书房!」他转
头,「琳琅,妳也来。帮我磨墨。」
「…我不会磨墨。」我小时候的书法课早忘光了,而且我用的都是雄狮墨汁。
「没关系,我教妳。」他被抬上软轿还拉着我,「陪着我。」
虽然跟我预想的不同,但的确让他往道德修养提升了(?),他每天累得倒头就
睡,没力气骚扰我了。
我成了他的书僮,帮他磨墨,拿书倒茶。等上面(我不知道是哪个官)回了一个
让全家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保留他的成绩,秋天可乡试考举人,仙心更埋头苦读,
比联考的学生还用功几百倍。
看他累得那样,晚上他索吻的时候我就会依着他,他也没那力气肆虐了,只能浅
尝辄止,常常贴着我的唇就睡着了。
但他连睡熟都带着微微的笑意,我的心就整个软了,拼命冒香槟泡。
他的幻痛,也再也没发作过了。
春暖花开,整个余沁园,美得像首诗。
冬天就造好的轮椅,终于可以拿出来了。我硬拖着仙心,把他从书房挖出来,跟
我出去散步。虽然他还是带著书,其实一页也没翻,表面淡定,内心波涛汹涌,
薄海欢腾…听他不大稳的高亢语气就知道了。
困居室内这么久了,一定很高兴吧?
到了园子里,他指指点点,告诉我他童年的点点滴滴(其实他才多大…过年才十
九,什么童年),告诉我他小时候身体太弱,父亲特别特他请了个师父来教他练
武,但师父只传了些强身健体的招数…他们在哪练,练了些什么…
我从不知道,腹黑小正太也是个啰唆鬼。看起来久病的人都有相同的毛病。我呢,
也没好到哪去。跟他抢着讲话,吱吱喳喳的吵死人。家里的人经过都特意绕路,
给我们私人空间。
说起来都要怪春天不好。
春天咩,春心荡漾。好不容易道德修养有些微提升的仙心,在这种甜美的氛围又
顺利沈沦。而且场景从昏暗的房里移到风光明媚的户外…
坦白说,他可以不要脸皮,但我还满需要的。所以他天下无敌,我却惊慌失措,
节节败退。
但他倚仗着灿烂无比的圣母笑和完美忧伤,拐了我无数次。次次后悔,每每上当。
这天又因为我坚决不坐在他腿上,他黯然神伤的低头,眼角完美端正的含着半滴
泪,「我就知道,妳…」
他说那么小声,鬼才听得到!
我就不该走近那一步,该死的软心肠!马上让他拉进怀里,一把抱到膝盖去!我
就不该为了他体力着想,还教他做什么仰卧起坐…作茧自缚莫如此甚。
「你的腿啊~~」我惨叫起来。
「早不疼了。」他一脸不在乎,桀桀怪笑(好的不学坏的学挺快的…)的把手探
到我的衣襟里,绕过耳坠子咬我的耳轮。
「这是外面!」我简直要尖叫了,「把你的手…」
「妳再叫大声点,全家都知道我摸到妳哪了。」他语气闲然的说,继续动手动脚。
我马上闭上嘴,忍受不良正太的春情荡漾。只是他…让我坐得很不舒服,我试着
调整,他却轻喘一声,细声说,「别扭了…不然我得把妳就地正法了…」
那我还有脸活吗?!
全身绷紧的背国父遗嘱(虽然背不全),试图转移注意力。仙心却贴着我耳朵低
语,「妳真的很不喜欢吗?」
我憋红了脸,死都不敢讲。他却越来越动手动脚…我终于忍耐不住,发起脾气,
「洗冷水澡降温很伤身的!春天还是很冷的…」
他僵了一会儿,贴着我的脖子窃笑。
这下子,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心如死灰,只想一头撞在树上。又是羞又是气,三
两下我挣开他的怀抱,一跳跳老远。
他沈了脸,「就欺负我不能走。」赌气的把脸别开。
我就知道,他是我命底的克星。我真倒霉透顶,怎么过来就遇到一个春心荡漾的
伪正太,还被吃得死死的。
「好诛心。」我嘀咕着,「…你很想走看看吗?」
他学我翻白眼,「废话!」
…就说他好的不学坏的学得挺快。
但我就是拿他没办法啊,怎么办?他已经不只是我的老板了。我希望他快乐。
「别再来了啊,摔了你可不是玩的。」我警告,我解了他的腰带,「不要动啊,
我让你走路。」
花了许多力气,我把他的袍子撩起来,也把我的裙子撩起来(底下都有穿长裤
啦!),把他的断腿和我的大腿缠在一起。这个身高差距实在太讨厌了,我得绑
得…很高,他却顶多绑在末端,心理安慰的成份比较多。
他的手臂刚好可以环过我的肩,颤巍巍的站起来。大明版的两人三脚。
我先跨出和他绑在一起的腿,稳住重心。「好,一起来。喊到三一起迈步。一、
二、三…」
他跨出了一步。
「这是我的一小步,」我严肃的对他说,「却是王仙心的一大步。」
但因为他不认识阿姆斯特朗,所以他泪流满面的给我看。
跌跌撞撞的走了十来步,他已经泣不成声了。但我不会笑他。健康的人怎么懂这
种心情…但我很懂。我相信他在外人面前打断全身骨头也是淡淡的笑,但他愿意
在我面前哭。
等我撑着让他走回轮椅坐好,解开腰带,我已经累得没力气挣扎,乖乖坐在他大
腿上,让他抱着。
他默默的哭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贴着我的脸,他说,「第一次见到妳,我
就知道妳不是那个蛮姑儿。」
「你才见过她一面啊。」我狐疑了。
「她不会跟你一样那么笑。」他轻轻磨着我的脸,「妳一笑,整个屋子都亮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妳不是她。」
「…为什么我变成菲立普了?」我纳闷。
「菲立普是什么?」他好学不倦的问。
等我解释完菲立普,又从电灯啊爱迪生啊,讲到阿姆斯特朗,他才知道要笑了。「一
嘴怪话。」他轻轻拍我,「跟我说倒没关系,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我只对你说呀。」我皱了皱眉,我虽然长舌但不想找死好吗?「我只相信你。」
他没讲话,只是把头贴在我头上,抱紧了些。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唱,「懊恼,
喑约,惊我来的又不是楼头过雁,砌下寒蛩,檐前玉马,架上金鸡。是兀那窗儿
外梧桐上雨潇潇,一声声洒枝叶,一点点滴寒梢。会把愁人定谑…」
我微张着嘴,呆掉了。
在王家这样殷实富家,我当然也听过戏,而且还常听。耳濡目染,在这缺乏娱乐
的时代,听戏还是不错的消遣。这有点像是大明朝的流行歌剧,要听懂了很有意
思。
这折「梧桐雨」我听过,觉得温柔婉约,情意缠绵。但让仙心唱来,却是荡气回
肠,金石交鸣,久久难以自已。
…这哪是老天爷赏饭吃,这是赏满汉全席啊!
「你学过?」我转脸看他,惊骇莫名。
「听过一次。」他神态安适的说,「因为词牌名叫蛮姑儿,我就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