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53)

作者:染香群


只是这个神经很粗的璎二爷,即使已经从大法师预备役转职成禽兽有段时间了,还是不擅长探索自我。他没意识到自己会那么排斥津哥儿,只是很单纯的“那不是我的小三,我没跟小三生孩子”这种单纯洁癖,一但跟御姐儿解释清楚,真相大白,既然冤屈已经洗刷,对津哥儿就没什么芥蒂了。

虽然是铁铮铮的男子汉,但他心肠很软。一把津哥儿定位成“孤儿”,就分外的和蔼可亲,很尽责的荣膺养父一职,就如他那倔强牛脾气一样,干啥都要干到最好,当这个养父也是干得有声有色。

反正一家子大小都是便宜来的,又不差这么一个小鬼。而且呢,人心是肉做的,久了有感情,原本的便宜货都能养得贵重无比…死追活追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亲亲老婆御姐儿不消说,谁敢欺负琯哥儿和小珞想都别想。老爹挺到这地步,早就涨价成绩优股,千金不换了,连不太熟的祖父母都在他心底占了一席之地。至于那个史诗神器级的便宜娘…好吧,御姐儿说得对,天残地缺,世事古难全。反正现在也让祖母大人压得气都不敢大喘,更不会掀风作浪,该有的礼数有了,将就吧。哪有万事如意这样的好事?

御姐儿现在当着家呢,祖母大人对她很满意,家里风平浪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他这个祖母大人根本就是定海神针级的大法宝!

现在他出门让老疯子山长蹂躏,带着弟弟们跑关系走后门时,心都安了不少。璎哥儿这么想,也好。省得还分神家里的事情…男儿志在四方,哪能为了内宅蜗角之争分心?顾临默默的想。

的确,太夫人在京镇守,谢府“暂时”的平静下来。但人年纪大了,都有落土归根的渴望。太夫人和老太爷常常念着老家的点点滴滴,总是想着回去。他们只是心疼从小养大的珞哥儿,才熬着这把老骨头,千里迢迢的来。但三年后考完,不管结果如何,势必要回去的了。

再说,明理的太夫人和老太爷,一天天衰老,但保养得宜的谢夫人,还值壮年。总有一天,太夫人和老太爷会不在了,谢家长房的主母,还是谢夫人。不知道是被人提点,还是自己想通了,谢夫人消停下来,不再找她的碴,却总是冷冰冰的打量她,嘴角噙着不屑而残忍的笑。

不用说远了,就说太夫人和太爷一回苏州,谢夫人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让她难受到极点。

虽然无聊,却是半辈子的长期抗战。

但她怨恨谢夫人吗?不,并不。

这倒不是说来好听的,而是她相信因果报应。总有一天,她的祖母会抵不过岁月的消磨撒手,她的母亲会成为顾家主母。娘亲可是比谢夫人有心机手段、更阴狠含恨。自己不好过,绝对会让别人更千百倍的不好过。

庶妹都已出嫁,庶弟也多分家别居,矛头只能指向她的大嫂。她大嫂的处境会比她更为艰难困顿,父亲那些姨娘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不用怨也不用恨。如太夫人和她祖母如此睿智的妇人真是千里挑一,难得寻了。大部分的妇人还是热衷于内宅蜗角之争,井底之蛙般的自鸣得意。

也好在有太夫人和她祖母,所以顾谢两家即使换了主母,也不至于就此而衰…只要她熬得住,她的大嫂也没熬出怨恨来,就不会波及到下一代。

只是想到女人的生命尽浪费在这种无聊透顶的斗争里,她就会打骨子里沁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即使璎哥儿运气好到爆炸的金榜题名,能够外放为官…那也只是舒心几年而已。终究还是得回来,身为嫡长子的璎哥儿,身为嫡长媳的她,说什么也逃不掉的。但她的抑郁并没有维持很久。当看到璎哥儿兴冲冲的跑回来,手里擒着一枝胭脂梅,笑嘻嘻的递给她时…突然觉得,若是为了这个人,再多的烦恼困顿,都值得殚竭心力的一一克服消灭。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不到死的地步,不过是应付个徒有身分、心计不足、严重智缺的婆母。

她笑得很美丽,甚至手里的胭脂梅还艳。璎哥儿觉得自己快被电晕了,只想拜倒在石榴裙下,山呼御姐儿万岁。

***风平浪静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三载。

珞哥儿成了最年轻的探花郎,媒婆正式踩烂了谢家的门槛。琯哥儿在山长的蹂躏和二哥的旁门左道启发下,毫无意外的高挂京畿举子之首。太夫人大悦之下,还特别留下来为他办婚事,顺便替珞哥儿亲自选媳妇儿。

璎哥儿却阴风惨惨了好些天,闷着不肯出门。

倒不是他没中…他不但中了,还是第一…倒数。三甲最后一名。

他知道名次会很难看,但没想到难看到这种地步…比不中还糟。皇帝知道他的名次后笑了一个前俯后仰,御笔亲书了一匾,第一行字很大很豪迈,“三元及第郎”,第二行很小很秀气,“倒数”。遣人送到谢尚书府“庆贺”,还破例让他这个三甲最末和状元榜眼探花郎一起骑马游街。

他那群朋友都不是好货,看到他都捧腹大笑,“浪子回头金不换…难得。三元及第郎…倒数!”

气得他想跟这些勋贵公子哥们全体绝交。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啊羞辱!

还是顾临费尽苦心的劝慰,连“舍身饲虎”都拿出来用了,再三保证在她心目中璎哥儿绝对比“三元及第郎”还厉害很多很多…才把阴风惨惨的璎哥儿给哄过来。

虽然顾临也很想笑…但绝对不会在他面前笑出来。大燕皇帝太风趣贴切了…可不是?从童生试一直到进士考,死守倒数第一,一步不进,一毫不退。换个角度来看,也是另一种惊世绝艳。

最后因为这个说起来实在太凄惨的成绩,他被分发到闽地当知县,就比琼州好那么一点点。跟珞哥儿直接进翰林免考当庶吉士比起来…真差得太远。但琯哥儿却和谢尚书吵了一架,虽然又苦又远,他还是坚持要止步于举子,跟二哥一起去闽地。

“兄弟是干嘛的?有难同当用的!”他很理直气壮的把二哥的话搬出来用,居然让老爹措手不及,哑口无言。心很实的珞哥儿居然也闹着不去翰林院了,也要同去,更让他老爹不知道该感动好,还是把这兄弟三捆来一起打一顿好。后来宁帝知道了这事儿,感动得一塌糊涂,破格儿让琯哥儿以举子之身穿上了县丞的官皮,辅佐他二哥去了。还把新科探花郎叫来好生安慰一番,家有父母,就剩这么一个老四了,总不能让爹娘这把年纪还膝下犹虚是不?

不愧是朕的老师,瞧瞧这兄友弟恭的子孙!哪像那几个皇家儿子…哎,不提了不提了。

皇帝不知道的是,他认为“兄友弟恭”的兄弟三,除了太认真又心太实的珞哥儿在房里偷偷掉眼泪,舍不得兄弟,心情一直不太美丽的璎哥儿揪着琯哥儿的领子,咬牙切齿,“哇靠!拿你哥当挡箭牌使得挺顺手的嘛…”

刚成亲不久的琯哥儿双手一摊,“二哥,这也是你教的。兄弟除了拿来有难同当外,就是相害用的。我还替你博一个‘友爱弟弟’的美名唉,看我这弟弟多好,听话又贴心,哪找啊?…放手放手,我娘子一定等急了…”

“十七岁的小鬼就有肉吃?哼哼哼…是你哥我宽宏大量,让你嫂子替你提了!真该把你憋到当大法师的年纪才对…”

“大法师?那又是啥?二哥你不要满口黑话,忒难懂…”

“看在你是疼老婆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差点害我也挨爹的一顿棍子你这小浑球!”璎哥儿松手,朝他轻轻一踢,“滚滚滚!照这办势,你将来定是妻奴无疑!哼哼…”

“谁让我啥都学二哥呢。”琯哥儿叹气,转身拔腿就跑,“二哥都那么妻奴了,小弟我怎么能不跟从榜样…哎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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