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成真(59)
作者:席千树
父亲重男轻女,母亲涉嫌杀人,她竟然有这样一对父母。
“我讨厌你。”
孟真以为自己听错了,站起来看文雅,她眼皮红肿但闭着眼:“说梦话呢?”
文雅缓缓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站在床下的孟真:“我讨厌你同情我。”
“谁同情你了?”孟真烦得要死,怎么有人上亿豪宅不住,住在她的上铺还说讨厌她的啊。
“拜托,大小姐,论惨,我比你惨多了好吧。”孟真气愤地说,“我爸失踪了,我工作黄了,你瞅瞅我现在住的地方,要同情也是你同情我吧。”
“那你叹什么气?”文雅敏感地问。
“我男朋友最近也失踪了!不,准确地说是准备复合的前任,两周了,音讯全无。”男人的大脑到底是什么构造,动不动就失踪。
要不是她爸和肖源智商都正常,她真会以为他们被卖去缅甸搞电信诈骗去了。
文雅悻悻地躺下,蒙住头,无差别扫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仪湘兴冲冲地闯进次卧宣布:“看守所允许你妈会见律师了!”
文雅立刻坐起来,“真的吗,阿姨!”
“对!”
外面门铃响起,孟真兴冲冲地去开门,该死的肖源,她一定要狠狠锤他两拳,打开门,门外确实站着一个男人,也是律师,不过竟然是赵图南。
“你怎么来了?”孟真问他。
赵图南手中的行李箱还粘着长长的托运标签,人显示是刚下飞机。
“我叫他来的。”仪湘从次卧走出来,跟赵图南打招呼,“明天赵律师跟我一起去看守所。”
仪湘认真思考过,这个案子不仅涉及到刑事诉讼,还涉及民事追偿,以及后面的离婚纠纷,这场离婚案涉及千亿集团的股权和各类房产、金融资产,这不是她一个人能搞定的,也不是曙光所这样一个精品所能搞定的,她需要一个精通资本市场的资深律师。
于是她跟赵图南通了电话,案子工作量五五分,律师费七三分。
赵图南在电话那头思考片刻,也就说渠道费是两成,这案子的律师费起码有一千万,他至少可以分三百万,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
赵图南收到地址时,还疑惑了一下,他记得她们好像不住这儿,而且这个小区地理位置不好、也不是学区房、房子也老,她们应该也不会搬家搬到这儿来。
他打电话问了王琦,才知道孟真家里出事了。
“仪律师。”赵图南原以为可以通过孟真近水楼台拿到章云的代理,但是没想到接到孟真她妈妈的电话,才知道孟真的母亲也是律师,而且是重操旧业。
“坐。”仪湘说,“明天的会见时间有限,我们整理一个大纲出来。”
“好。我在飞机上已经整理了一份,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坠楼案的问题,一部分是离婚案的问题。”赵图南是有备而来。
仪湘看了眼孟真,意思是:你看看人家。
“我们现在要搞清楚坠楼案的核心问题是,章女士到底有没有推江影下楼。”赵图南找出几段不同角度的视频,均是网络流传最广的几份。
文雅踉跄地走出来,跟孟真坐在一起看视频,视频里江影坐在窗上,在朝里面喊什么,一会把脚伸出来,一会又进去,直到视频里拍到她看着楼里惊慌失措,然后她像一只鸟儿从窗边坠落,掉到了充气垫上。
而在一秒后,章云就从刚才的那扇窗伸出了头。
赵图南播完了几段视频,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些视频没有任何一个角度正面拍到是章云女士推江影下楼。”
“我妈真的不是那种人,她性格是有点急躁,但绝不会害别人,最多骂她几句。”文雅一边落泪一边说。
“现在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受害者说是她推的,我们得想办法自证。”赵图南的眼神坚定。
文雅抓住赵图南的西装袖,“赵律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图南把问题大纲打开,不着痕迹地把袖子收回来,“我准备了一些问题问章云女士,我们现在讨论一下。”
讨论完问题提纲已是深夜,孟真礼貌地把赵图南送下楼。
“辛苦了,赵律。困死了,拜拜。”孟真眼睛都睁不开了,迫不及待想要上楼睡觉。
赵图南一把抓住想要溜走的小猫,“有事儿跟你说。”
孟真忽然就清醒了,心脏怦怦跳,不、不、不会是要表白吧,在这种时候?
赵图南开口,“我会把王琦也拉进这个项目,你和她明天一起去廊坊调查一件事。”
“什么?”孟真问。
“不困了?”从清晨忙到深夜,赵图南疲惫的嗓音里带着笑。
“明天告诉你。”
“还卖关子!”孟真翻了个白眼。
“不过有件事今天可以告诉你。”赵图南的眼睛亮晶晶的。
孟真的心跳再次起飞,可别告白啊,我会拒绝你的,“有屁快放。”
“如果你之后想来鑫垚,我可以给你开绿灯。”她现在这种情况,来红圈所是最优选,可以直接解决她的经济问题。
“就这?”孟真松了一口气,挺直的背都驼了。
怎么有点失望?赵图南刚松了一点她的手腕,又握住。
月光之下,簌簌风声,他想听到她的心声,于是他紧逼追问:“那你还想听什么?”
像猫一样狡猾的姑娘打了个哈欠,“唔,太困了,明天要早起是吧,睡了睡了,拜拜了您内。”
一溜烟她消失在门洞,赵图南低头,听见自己的笑声,解开车锁。
他小心翼翼地驾驶,把车子终于开上正路,但愿从此以后一路坦途。
第四十七章 任何风华正茂的人被关进铁窗里都会开始一场心灵崩溃
赵图南犹记得两个月前章云的模样,虽然头发凌乱,但也看得出是精心保养过的贵妇,但眼前人却和那位贵妇天壤之别。
章云套着看守所的号服,号服上印着号码,在这里不会有人客气地叫她文太太、章女士,而是用胸前的号码替代。
仪湘心疼地看着章云走进来,她贴着头皮的发丝生出很多白发,眼部四周褶皱更深、黑眼圈更浓和眼皮松弛得垂落,紫白色的嘴唇没有了鲜亮的口红加持,章云五十岁的老态毕现。
任何风华正茂的人被关进铁窗里都会开始一场心灵崩溃。
章云见到仪湘刚张嘴没说出话来,就开始落泪啜泣,仪湘也忍不住眼圈红了。
“云,时间紧,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仪湘拿出提问大纲,“这位是赵图南律师,你见过的。”
章云记得,她朝赵图南点点头,赵图南给过她一张名片,她对鑫垚律师事务所有所耳闻,他们不办小案子。她知道他是冲什么来的。
章云的背佝偻地靠在椅子上,“离,什么脸面的我也不在乎了。”
“雅雅现在住在我家,你放心,孩子比咱们想得要坚强。”仪湘知道她最在乎的其实就是女儿。
章云除了文雅,还曾怀过一次孕,在家属院里是件喜事,但仪湘有次下班回来见到她在小花园里悄悄落泪。后来跟孟庆杨聊这件事,才知道文正弘家里重男轻女,必须要章云再生个儿子,而且婆婆还把女儿带回老家了,要求一孩换一孩。
只是不幸的是,那个孩子没保住。文正弘那段时间大受打击,工作上也犯了几次错误,而且偷偷怀二胎,是要被单位处罚的,虽然孩子没保住,但他也不再被领导重用,于是毅然辞职下海经商去了。
听到女儿没事,章云捂住脸,她长到十岁,她才把文雅接到身边,那会文雅的性格已经成型了,跟孟真、方朵这种从小在大城市里成长起来的女孩比起来既内向又自卑,而且农村的教育也不行,文雅每次一考试就是倒数,成绩出来文正弘就要骂她,久而久之她对学习的抵触心理就更强了。
而一切的源头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