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梦成真(50)

作者:席千树


“她大学开始追星,就那个小男生‘简单’,就因为她看了一个视频,十二岁的小男生被经纪公司丢到大马路上抱着吉他唱歌,她觉得小男孩太可怜了,激起了她的保护欲。”

“还有那个肖源,家里穷得要死,母亲有病、妹妹好像也有,她跟他交往,就是可怜他。她自己还觉得是爱呢。”

赵图南觉得太子爷醉了,又一个爱得深沉的小男生,他抬起头散酒却看到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马路对面。

她已经走到了路中央,看到了一只小狗,又折返回去,抬手挡住小狗不远处的车,在车水马龙中陪着那条小狗一起过马路。

“嘿,这狗比我还会过马路呢。”孟真递给还清醒的赵图南一瓶解酒药,“这人醉倒啦?”

孟真戳了戳李文乐的脑袋,“兄嘚?解酒药喝不?”

“让司机来接他吧,咱俩打车走。”孟真把解酒药放到李文乐手中。

两人在等司机来,赵图南看着眼前的“白荔枝”在想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只见孟真站起身,走到另外一桌,对一位女士窃窃私语,然后从人家的玫瑰花里抽出来了一朵。

赵图南盯着她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蹑手蹑脚地把那支红玫瑰塞到李文乐手中。

“文乐,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红玫瑰的。”星空下,烧烤风中,她轻言细语地祝福他。

两人送走李文乐,打车去高铁站赶高铁,一路上师傅开得飞快,车子起起伏伏。

“这破路早改修了,市政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师傅骂道。

孟真抓紧扶手,感受着 X 市坑坑洼洼的路面。

“你们这儿工厂都关了,政府没有税收,哪有钱修路呢。”赵图南跟师傅搭话道。

“唉,可不是嘛。”

“企业转型需要时间,一味地惩罚他们未必有好结果。”赵图南其实一直都是在跟孟真讲,“除了北京,中国还有很多其他小城市,它们有各自的生存困境。”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白,欢迎孟律师踏入灰色世界。”

赵图南低沉的声音在孟真心头砸了一个坑,她原有的世界观开始动摇,她好像真的要一只脚踏入灰色中了。

两人下了出租,在夜色里疯狂奔跑,终于赶在最后一分钟上了九点半的高铁。

这一跑酒也醒了大半,孟真打算看会手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了,而她没有带充电器。

第一次出差,没有老妈的叮嘱,她早上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竟然连充电器充电宝都没带。

“没带充电器?”赵图南看着她的苹果手机无奈地摊手,“不好意思我一向支持国产手机。”

充电器不匹配。

孟真郁闷地抓头发,感叹:“做律师怎么这么累啊!”

“你还累啊,你不是躺平派吗?”赵图南笑她。

孟真当即辩驳:“我前几天还被同期实习生说我卷呢。”

“菜且卷,是吧。”赵图南精准点评。

“昂,不行啊。”孟真要翻脸了。

赵图南连忙安抚,“我做低年级律师的时候也很累,我记得有个项目,一周的工作量,老板在甲方的会议上排版说我们组律师两天就能搞定。我当时虎躯一震,心里怒喷:奶奶的,自己不用写文件,就站着说话不腰疼。当时真想从地上摸根针,把他的嘴缝死。”

孟真没想到赵图南竟然也曾会有这种心态,笑起来,“那你后来怎么完成的。”

“通宵了两天两夜呗。”赵图南不想把他们之间的聊天掉地上,找话题道,“我不明白你怎么去曙光所了?曙光所能学到什么?”

“你这语气,瞧不起我们所啊?”孟真主打一个反驳,“学到很多呀,影视投资、信托清算。”

“昨天微博热搜第一看了没,张兰海外家族信托被击穿。”赵图南抬了抬下巴,又是一副考官样子,“讲讲这个信托为什么被击穿。”

怎么男生都这么爱考她呢?她学渣两个字写脸上了?

孟真硬着头皮说:“不就她跟 CVC 的海外官司输了吗?”

“信托的特点之一就是财产独立,官司输了为什么会影响信托财产?还有他们关于俏江南的股权买卖在香港,为什么是新加坡法院裁决,它有管辖权吗?”赵图南噼里啪啦地提问,孟真要不是手机只剩百分之五的电,绝不跟他多逼逼一句。

“要了命了。我哪知道,我又没研究。”学渣投降了好吧!

“案子一出来,我们所国际仲裁组就有同事跟进研究了,当晚就出了研究报告供大家学习。”赵图南语气里带着大所的骄傲。

“13 年张兰和 CVC 这个海外私募基金签署俏江南的股权买卖协议 SPA,张兰拿着这笔股权出售款设立了她的海外家族信托。

但是 14 年 CVC 觉得张兰卖俏江南时财务造假,虚增利润,所以去中国贸仲委仲裁这份 SPA 无效,要求张兰赔钱。在此之前 CVC 去了香港法院和新加坡法院申请财产保全和财产披露,为什么去这两个地方呢。”

“一是张兰在香港有一些财产,二是张兰建立的那个海外家族信托下有两个银行账户,分别在德意志银行和瑞士信贷银行的新加坡分行设立,所以新加坡高等法院就有了管辖权。”

“19 年贸仲委裁决张兰赔偿 CVC1.42 亿美元,很明显,张兰输了。”

孟真感觉自己的酒劲好像没过一样,喊停:“等等,这钱不是已经被她设立信托了,信托财产独立,CVC 不是拿不到了吗。”

赵图南按下她的手,“你听我讲,这就是国内信托法和国外信托法的区别了。”

“委托人将财产转移到信托,财产就属于信托,不属于她自己,财产的支配要由受托人来管理,但她还是数次直接发邮件要求委托人转账和购房。所以新加坡法院认为张兰对信托里的资金具有实益所有权,根据衡平法,虽然张兰没有法定所有权,无法强制执行,但可以任命接管人,让接管人替 CVC 这个债权人来执行判决。”

实益所有权、衡平法又是什么?热搜一出来,他们当天就会有专人研究,所有人迅速学习。

孟真忽然意识到了曙光所和大所之前的差距,赵图南刚才问在曙光所能学到什么?

并不是嘲笑,而是真情实意地发问。

平台造就人生,猪站在风口上都能起飞。

孟真鬼使神差地问:“您团队还招人吗?”

“招啊!”赵图南认真地说,但下一秒他无情开口,“但不招你。”

孟真直接翻了个白眼,放狠话道:“绿发会这个案子,我要是不赢,我跟你姓!”

“行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图南积极地伸出小拇指,幼稚地要跟她拉钩。

温热的小手指勾上那一刻,他感觉心头有一些异样,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幽默感和专业能力,仿佛是个开屏的孔雀。

埋在心底里的那个念头破土而出,他想试试和纯爱战士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第四十章 男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婚姻、女儿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母亲

北京西站,临近夜晚十一点依旧人潮汹涌,一对男女随着人群鱼贯而出。

出了广场,赵图南依旧抓着孟真的手腕,刚刚她差点被人群挤到另一个方向时,他伸手把人抓了回来,现在人潮散去,他该松手了,却装作根本没注意这事儿。

“赵律你们所这么晚打车应该报销的吧。”小财迷也没注意到这事儿。

“当然,别跟我说你们律所这都不报销,我们实习生都报销的。”赵图南在回忆冀晟和绿发会的开庭日是这周的哪天,上午还是下午,也许可以跟她一起吃个饭。

“别这么瞧不起人好不好,我们也报销的。不过您也报销的话,那就您先垫付呗。您让师傅先送下我,您再回去,好不。”孟真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要没电了,她是一点零钱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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