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爽对着蓝色的大铁器拍了张照，发问：“生产玻璃的污染物应该不止烟尘吧。”

“对，还有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宣传科科长继续说，“为了解决二氧化硫的排放问题，X 市前几年实行了煤制气改造，统一制备煤气、统一脱硫，逐渐淘汰自备炉。另外我们对自己的窑炉也都进行额外改造，增加了硫塔高度和直径，提升循环泵流量，还换上额双托盘技术，增加原料接触面积，提高脱硫效率。”

“对于氮氧化物，我们从特意德国采购了最新的脱硝系统和自动喷氨系统，花了一千多万呐。不过这个系统可以通过跟踪“换火”信号、氮氧化物浓度、氧含量，在换火时降低或停止喷氨，保证氮氧化物和氨逃逸达标排放。”科长带他们到自动控制室参观。

“我们目前的所有的污染物排放浓度都在省市标准之内。”科长骄傲地对绿发会的女士说。

高爽不接茬只是自顾自地拍照，旁边的孟真却发现了他的漏洞。

“科长，我想问一下冀晟目前有多少个窑炉呢？”

“我们一共有八个，不过现在四个窑炉就足够满足当下产能了。”科长回答她。

“那你们到了旺季，如果要同时运行八个窑炉，那其他四个没安装除尘设备的要怎么保证排污符合标准呢？”孟真问完，高爽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现在行业去产能，我们已经两年没全开过了，目前四个窑炉足够了。”科长叹了口气，他们早不是鼎盛时期了，“中国玻璃城”早已没落。

“旺季来了，谁也说不准。”高爽很不满他们这种做法，这就是偷奸耍滑，等旺季真的到了，另外四个窑炉肯定会偷偷排放高污染物。

“玻璃行业早就产能过剩了，一直在去产能。”赵图南冷静地分析道，“楼市都差成这样了，玻璃还能好到哪去。”浮法玻璃背后的供需逻辑还是地产。

所有人都在指望 2023 年的复兴，但一旦熄灭的窑炉又怎能轻松燃起。

孟真来之前认真地看过冀晟的公司资料，带着答案问赵图南：“您说的玻璃是浮法玻璃和工程玻璃吧，但冀晟好像还生产光伏玻璃和电子玻璃吧。”

这应该就是赵图南这位高贵的非诉律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赵图南想如果孟真来的路上观察得够仔细，就会在经济开发区的这条路上看到另一个公司，叫做晶澳太阳能。

那是一家全国排名前三的光伏产品制造商，这家上市公司的产业链覆盖硅片、电池、组件及光伏电站。而冀晟就是这家公司光伏玻璃的主要供应商。

浮法玻璃是过剩产能，但新能源可是国内炙手可热的行业，新能源中目前成熟的产业主要是光伏，光伏玻璃自然搭上了这条巨船。

冀晟公司在五年前就开始了战略转型，目前已经形成三大业务板块：光伏玻璃、超薄电子玻璃还有节能玻璃。

一行人走出工厂，来到外面，顿时觉得凉快多了。

“赵律师，我们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参观冀晟的，也希望能够看到这家公司为环保做出的努力，请不要藏着掖着了。”高爽现在很不爽。

“诚意？！我们还不够有诚意吗？光是这些环保设施就花了我们两千万了，更不要说我们这些年交过的罚款！”来人盛气凌人地说！

孟真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像生化危机里的第一幕丧尸一般缓缓转身，看到来人第一眼，想逃！

高爽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胖小伙，她冷哼一声。

宣传科科长和公司其他陪同的人已经一起迎上去，“小李总您怎么来了？”

只是小李总也停住脚步，盛气凌人的气焰都减了一大半，眼神中透着狂喜，“孟真！你来 X 市怎么都不知会我！我好去接你呀！”

“HI，文乐。”孟真跟她那位狂热的追求者尴尬地打招呼，“我来出差。”

李文乐笑得嘴都咧了，“来我家工厂参观吗？你不早说，我带你参观呀。”

“参观到哪了？还有哪没去，我带你去！”李文乐虽然是对孟真说的，但旁边的宣传科科长先一步回答，“我带小孟律师都参观完了。”

赵图南看着冀晟太子爷的热情劲儿还有孟真的尴尬劲儿，他莫不是孟真的追求者？

“刚去看过窑炉，热蒙圈了吧，走走走，我带你去办公室喝茶。”李文乐随口也不知对谁说，“去把我办公室的空调先打开。”

“我大学同学。”孟真对高爽简单介绍，又对李文乐说，“这位是绿发会的工作人员，高爽老师。”

“噢，就是那个告了我们两年的公益组织是吧。”李文乐知道他们今天来参观，他快烦死这帮公益组织了，拿着外国佬的钱，天天对中国企业告来告去。

“诶，赵律师也在。”李文乐对赵图南点了点头。

一行人跟着李文乐走，孟真发现李文乐走路好像一瘸一拐的，他之前只是胖，但走路不瘸呀，“你腿怎么了？”

“没事，减肥太猛了，伤到膝盖了。”李文乐朝孟真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嗯，你确实瘦了不少，挺有毅力呀。”他之前就嚷嚷着减肥，但大学她每次收到花都没见到他变瘦，虽然现在还是胖胖的，但相比以前确实瘦了不少。

“参加了一个减肥集中训练营，每天魔鬼式训练，累死爷了。”李文乐一把辛酸泪，我可都是为了你。

孟真想起小眷说：“我室友也去参加这种训练营了。”

“你室友？你说万诗、元圆还是白洋洋？她们仨都快瘦成干了吧，还减肥啊，你们女人也太可怕了。”李文乐对她的三个室友都很熟悉。

这话出口，倒是惊呆了赵图南，追人连室友也要研究这么清楚吗？

“不是她们，是…是，反正就是有一个。”

李文乐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估计是合租的室友，他点点头。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孟真在心里犹豫了一会，还是要感谢一下他，“那个宋昊森的事儿，谢谢你啊。”

“嗨，多大点事儿啊，客气什么。”李文乐很少听她说谢，脸都有点红了，“那个男的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投资失败，你帮他打赢了官司，还敢打你，反了他了。”

“不过下次你还是别这么冲动了。”孟真交代他。

“行，这事儿肖源已经帮我解决了，你也别担心了。”李文乐大方地说，这事儿交给肖源指定没问题。

赵图南终于知道他前几天大李总在基石投资人面前猛踹李文乐的深层原因了，港股聆讯在即，太子爷为了一个女生打人险些闹上热搜。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女生他还认识。

赵图南跟在后面摘掉安全帽，汗珠打湿了他发根，他低着头轻轻一笑，这太子爷还挺纯情，还对孟真撒谎是因为减肥受的伤。

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赵图南好奇地又看了眼孟真，汗水也把她的刘海打湿成了一缕一缕，贴在脑门上，但此时赵图南却很想用“出水芙蓉”来形容她。

进了办公室，冷气扑面而来，让高爽打了个喷嚏，他们绿发会从来不会在四月就开空调，就算夏天开空调也是最环保的二十六摄氏度。

“你怎么跟绿发会的人一起来了？”李文乐指挥着文秘给几位倒茶。

文秘非常有眼色地先给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士倒了茶，这位如果她没认错应该就是小李总电脑屏保上的人。

孟真尴尬地一笑，“我们律所的案子。”

“你们律所接的都是什么破案子。”李文乐说完，高爽的脸色变的非常不好看。

“当什么律师，累死累活的，是吧，赵律。”李文乐还想让赵图南跟他应和，“来我们公司当法务算了。”

赵图南品着茶不说话。

孟真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说了，客户就在身边呢。

李文乐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人，转脸就跟高爽说：“高老师是吧，我们这边的条件就是一百万加道歉，多了没有。你们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咱们就继续打官司，反正我们请了全中国最好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