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熟(8)
作者:芝喜
什么伤?
陆启明手臂松散搭在椅背,看她恍惚的模样,故意激她,“满月,你是不是怕和我单独相处,怕……对我旧情复燃。”
一句话让满月收回思绪。
“呵。”她轻蔑地笑了声,“你可真敢想,我怕也是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陆启明曲着食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笑着说:“都瞎用的什么词儿。”
第06章 “让我抱下你,感觉感觉。”
东北的冬天,简直是早起遛狗人的噩梦,呵气成霜的低气温,人冻得瑟缩发抖,狗呲尿成柱。
满月坚持了将近一个礼拜,喜提感冒。四肢乏力瘫在床上,本打算一觉睡到自然醒,却被小桃不合时宜的电话吵得强制开机。
“喂。”
趴在地毯上的土松犬,听见满月的声音,毛茸茸的耳朵一动,像接收到了指令蹿起来,尾巴摇成螺旋桨,兴奋地跳上床,舔满月的脸。
“唔……”
满月迷迷糊糊推开它,它又扑上来,几次周旋后,满月嗔怪道:“踩到我肋骨了!下去!宝珠!”
“还没醒呢?”小桃隔着电话,听出满月微哑的嗓音,像伸展四肢的猫慵懒。
“刚醒,怎么了?”
“没事,就是看你这几天在家待得太消停,怎么,不打算回这边了?”
“回啊。”满月从旁边抽过一个枕头垫在腰后,靠坐起身,让昏沉的头稍微清醒清醒。
拣重点说了下现在的情况,大概率会留在老家这边一段时间,抽时间回椿北收拾东西,退房交接。
“和你商量个事呗。”小桃说,“我男朋友过几天来看我,本来想着你回来我们出去住,现在你不回来,我就让他住公寓了。”
这点满月没意见,她们合租一直相处融洽,两个姑娘提前定下不在住所招待朋友,不带异性回家的规矩。
“还有件事情,我想搬到你那个房间,可以吗?”
两个房间的大小就差两平米,区别在于两张床一单一双。满月先住进来的,她选的房间是双人床,秒懂小桃的用意。
“没问题。”满月意味深长地笑了声,嘱咐小桃把她的床品收进衣柜。
通话结束,满月一看时间,完美错过早餐。她趿拉着拖鞋,套上垂到脚踝的珊瑚绒睡裙,准备下楼逛逛,看老妈有没有给她留剩菜。
满月双手插兜往楼下走,正值中午饭口,陈岚去熏酱馆帮满父的忙,家里只剩她一个人。
隔着几级台阶,满月清眺见开放式厨房里立着一道男人的背影,身形高瘦不单薄,柔软的灰色毛衣被围裙的腰带收紧,宽肩窄腰,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男性吸引力。
他太专注了,没有察觉身后渐近的脚步声。
陆启明端着瓷盘转过身,意外迎上满月的目光,清颜素面的女孩,眸子明澈如一泓清泉,生病让她丧失了往日的活力,看起来像收起锋利爪牙的猫,惹人想保护疼惜。
“醒了。”他唇角浮上淡淡的笑。
满月倦懒地“嗯”了一声,挪到餐桌旁。
暖阳的自然光线照在餐桌上,覆上天然柔光滤镜,桌上摆着三盘菜,腊肉炒蒜薹、豆豉蒸排骨、松仁玉米,都是根据她的口味改良过的,色香味俱全。
满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不忘嘴硬,“不是不让你来吗,怎么还来。”
厨房响着流水声,混着陆启明口吻宠溺地责怨:“小没良心,我不来你有饭吃吗。”
“……那我可以叫外卖。”满月底气不足嘀咕,随后轻咳了两声。
陆启明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抽了张厨房纸擦干,走近满月,微凉的手背贴在她的额头,关切问:“发烧吗?”
满月退后半步躲开他的手,恹恹摇头,“不发烧。”
对于陆启明知道她生病这件事,满月一点不意外。
有时候,她隔半个月才会往家里打通电话。陈岚总把陆启明拎出来对比,说看看人家小陆,每天都会往家里打电话,询问家里情况,哪怕只有简短的三言两语,也让人熨帖安心。
“过来吃饭,吃完饭把药吃了。”陆启明摘下围裙,替她拉开椅子。
“我先上楼洗漱。”满月拖着虚弱的四肢,转身原路折回。
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满月发现狗碗里的粮已经填满,水盆也清洗过,重新换了水。
他越表现得完美,她心里越不舒服。
不知道这样上得厅堂,进得厨房,还能让人下不来床的男人,以后会便宜谁。
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多年,感情远超过普通情侣,羁绊更是理不清,剪不断。
分手后的第一次独处,让满月稍显不自在,一顿饭下来,她难得安静乖巧。
陆启明担心满月感冒难受,和她商量要不要晚几天搬去“冬康”,却被她驳回。
要带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满月不想耽搁,怕爸爸过敏加重。
陆启明太了解满月了,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从小到大拖延症巨严重,假期作业每次都拖到最后一天,全家总动员加班加点帮她赶工。
用她妈的原话,贼拉能磨洋工。
收拾干净厨房的碗筷,陆启明上楼走到熟悉的房间,门开着,他看见行李箱敞开躺在地中央,满大小姐坐在地毯上,仰着头靠在床尾,面无表情绷着张脸刷手机。
陆启明象征性敲了敲门板,惊扰了闭目养神趴着的狗。宝珠扬起下巴,看清来人,换了副面孔,晃着小屁股往男人身上蹿。
“嚯,想爸爸了。”
陆启明单手腾空抱起敦实的狗,语气一向温柔,“我们家宝珠长成大姑娘了,快和你妈妈一样重了。”
宝珠拱着粉嫩的鼻子,哼哼唧唧撒娇蹭男人的脸,场面“父慈女爱”。
“胡说八道什么。”满月手机扣在地毯上,驳他,“它才四十斤,两个它也赶不上我。”
“是吗,感觉差不多。”陆启明弯了弯唇角,故意逗她,“不然让我抱下你,感觉感觉。”
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启明不似平时对外的言行沉稳严谨,话里行间多了些暧昧轻佻。
“陆启明,你欠揍吧!”满月羞恼地朝陆启明丢过一个抱枕,被他侧身灵活躲开。
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玻璃杯。
放下撒欢的宝珠,陆启明径直走到满月面前,递过水杯,掌心摊开里面有一粒胶囊。
“把药吃了。”
水是温的,满月送服入口。
房间翻腾得凌乱,衣服乱七八糟丢在床上,工程量不小。陆启明把衣袖推至手肘,露出劲瘦的手臂线条,淡青色的筋络像树叶的脉络凸起。
“我帮你收拾,你负责指挥,累了就去躺下休息。”
满月捧着温热的水杯,温暖直达心底,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男人。陆启明高高的个子,弯着腰一件件拾起衣服,没有怨言。
分手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满月曾反思过,要是退一步,不作不闹,熬过异地三年,是不是他们也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后悔吗?也后悔过吧。
可有些事,发生了就很难回头,现实横亘在他们之间,难宣之于口。
男人动作利落,没多久就将散乱的衣服叠整齐,收纳进了行李箱。他站直腰背,四周巡视有没有遗落。
“还有什么没收拾吗?”
“就差那些了。”满月指向桌上的化妆品。
这个房间,满月从高中住到现在,陈设没变过,那张木桌原来是她的书桌,现在充当化妆台。
桌面摆着瓶瓶罐罐,陆启明随便拿起一个瓶子,皱着眉,拿起第二个盒子的时候,眸色深而沉。
“怎么吃这么多药。”
美利曲辛……
没等陆启明看清治疗的病症,满月警觉地弹起来,伸手抢过,仓皇藏在身后。
“……保健品。”
药盒被压进箱底,上面盖着一层层衣物做掩饰,就像满月不愿让人知晓,开朗乐观的表象,是她尽可能呈现给家人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