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熟(71)
作者:芝喜
满月羞于应答,虽然嘴上埋怨他不正经,但心里疯狂喜欢他人前人后的反差。
“你威胁我?”满月抬高头,嘴硬说,“我吃软不吃硬。”
“是吗。”陆启明捏着她的下巴,拇指摁在她的嘴唇,坏笑说,“你不是吃硬不吃软吗。”
满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佯怒:“陆启明,你……”
还没等她发威,男人以唇封缄,将她压在沙发上,唇舌堵得她没有说话的机会。
电影里情节激烈,满月的声音渐渐盖过了电影,趴在地板上的宝珠跑过来看热闹,怎么推都不走。
陆启明抱着满月起身回房间,满月双腿环在他的腰间,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他突然使坏把她往上一颠,落下的瞬间,像大力把吸管猛戳进奶茶里,满月难捱地轻哼了一声。
洗完澡出来,满月发现床边安装了体感灯,不用问也知道原因,上次她半夜上厕所,毛躁没开灯,脚踝撞到了床板,陆启明总会细心地留意她的一切。
关了灯,陆启明把满月搂在怀里,问她工作还适应吗?
“还好吧。”
当初和老闫提出学习遗体化妆,确实是因为吴奶奶去世的缘故,满月头脑一热,中途她也有过动摇。
“这份工作跟我原先想得不太一样。”满月转身面对着陆启明,“之前我以为每天面对生命离去会觉得恐惧,但当我亲手去修复遗体,化妆的时候,我是感觉不到恐惧的。就像消防员冲进火场救人,使命也好,信念也好,恐惧都被抛在了脑后。遗体虽然冰冷,可我觉得他们是鲜活的,我感觉我更像在帮助他们迎接新生。”
“新生?”陆启明静静听满月讲述。
在接触这份职业前,满月理解的生命终点是死亡,深入了解每位往生者背后的故事后,她明白死亡并非结束,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正如医生用双手迎接新生命到来这个世界,她也在用自己的双手为往生者送行,让他们以最完整,最体面的样子走向另一个世界。
迎生和送葬,满月认为本质没有区别,她也逐渐适应了这份职业,适应了面对各种遗体,也改口叫老闫“师傅”。
之前和吴奶奶的账号,满月现在用来记录工作内容,记录每次为往生者送行的过程,记录他们背后的故事。
这些故事或悲伤,或温馨,但都是对往生者的怀念和生命的敬畏。
3月6日,惊蛰。
这是我第一次上手修复遗体,很庆幸,躺在我面前的遗体没有面目全非,但她比那些血肉模糊的视觉冲击,更让我感觉不寒而栗。
师傅教我先用眼睛观察,看遗体都有哪些需要修复的地方,我觉得这个小老头有点儿啰唆,我当然知道看,可我的大脑第一次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这是一名35岁的女性往生者,面容姣好,可额头被大面积的文身占据,我撞了下师傅,向他确认遗体额头上的两个字,是我看到的“骚货”吗?
怎么会有人在脸上刺这两个字,让人难以置信。
我的眼睛继续往下观察,更让我震惊的是遗体的胸部,明明如此年轻,两个乳房却完全失去了弹性,像两个瘪了的皮球,松垮垂在胸前,而她竟然还没有乳头,不是先天内陷的没有,明显是外力造成的。再往下看,她干瘪的肚皮像风干的橘子皮,布满了褐色的纹路。
师傅教我如何清洗遗体,我不免好奇,和师傅打听着这位往生者的故事。
十多年前,国外偶像组合成了万千少女追捧的对象,当时,她也是个怀揣明星梦的花季少女。听人说只要长得漂亮,走在国外的大街上就有机会被星探发掘,培养成明星。在中介的帮助下,她踏上了出国务工的旅程,可现实与她的梦想大相径庭。出国后,她发现国外并非像电视机里展现的美好,那个地方比她农村的老家还要破败落后,而黑心中介专门诱骗她们这种年轻女孩,骗到国外嫁给找不到老婆的男人。
她的丈夫是一个比他爸还老的男人,没有偶像剧里的谈情说爱,男人看重的就是她的子宫,她每天被关在屋子里,就像一条没有尊严的狗,等待交配。
她逃跑过,可是语言不通,又不认识路,能跑到哪里,被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不久后,她终于怀孕了,这才免得挨打,但怕她跑,男人就把她的衣服扒光,她天天光着身子晃悠在丈夫和婆婆的面前。
九个月后,她顺利产下婴儿,男人仍不肯放过她,防止她逃回国,就用针管和墨水在她的额头刺下羞辱的字,但也是这两个字救了她。
那时候她已经怀了第四个孩子,在医院遇到了一名中国留学生,看到她额头的字,联系了大使馆,她才终于有机会回国。
这些年,父母都以为她死了,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如刀绞。
团聚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多年受到的屈辱,让她很难适应新的生活、接受这种落差,更难面对身边亲友。
她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乳头是她自己用剪刀剪下的,她恨自己的身体,恨自己像个哺乳机器,恨浑噩的日子。
最后,她服农药结束了生命。
听完这个故事,满月心情复杂,但这次她没有哭。
她花了三个小时,一点点耐心地帮遗体遮盖面部文身,动作轻柔细致,为往生者还原了曾经的美好样貌,体面地和家属告别。
为了庆祝满月顺利通过试用期,大家决定晚上聚餐,由于工作的特殊性,晚上必须有人值班,所以他们决定在办公室涮火锅。
小白忙着洗菜,小黑去买饮料代替酒,老闫把李思颖和娇娇也喊了过来。
李思颖特别感激满月和她男朋友的帮助,现在她不光有地方住,娇娇也过上了新的生活。
之前,因为娇娇身体状况差,幼儿园怕磕碰担责任,都不接收。娇娇只能整日待在通道里,见不到阳光,没有朋友。她总是问李思颖,妈妈,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而现在,白天有护工姐姐帮忙照看娇娇,老人们也非常喜欢她,还有小狗做伴,她不再孤单,心情也变得乐观。
李思颖想见见满月的男朋友,当面感谢他。
老闫他们也起哄,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能受得了满月这犟牛脾气。
满月给陆启明打去电话,第一遍没接通,当她再次拨打时,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别打了,哥,啊——”
接着是一段很乱的杂音,很吵。
满月好像还听到了关津的声音,她大声唤着:“喂?陆启明。”
回应她的是急切的女声:“嫂子,你快来,我哥和关津打起来了!”
嫂子?我哥?
满月有点蒙,冷静下来,问她是谁?
“我是陆今安。”
第47章 “我和你讲道理,你就和我讲伦理。”
白天还好,但到了晚上,殡仪馆附近根本打不到车,三个男人都开车来的,小黑要值班,老闫岁数大就没折腾他,最后小白送的满月。
已经够添麻烦了,满月让小白把她放到好打车的地方就行。小白心实,说不差那一脚油门了,直接给她送到了陆今安给的地址。
是一家酒店。
满月按照房号找到了房间,敲了敲门,她和陆今安太多年没见,完全认不出人,但看到眼前开门的女孩,她总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没时间给她们叙旧,满月匆促地进到房间,扫视着四周,陆启明手肘撑着膝盖坐在沙发上,面色严肃,至于关津,没见到人。
满月问陆今安:“关津呢?”
陆今安瞄了一眼套房里面,小声说:“卧室。”
陆启明垂头看着地板出神,直到满月走近,手搭在他的肩膀,他才注意到她来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是我告诉嫂子的。”陆今安从满月身后探出头,怯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