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熟(49)
作者:芝喜
身后啪嗒啪嗒的踩水声,随着她的步速愈来愈快,她手抖着按号码,还没等拨通,雨伞就被掀翻,身后冲上来一个高瘦的男人,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强行拽进了胡同口的门洞。
满月叫喊挣扎,头发却被男人死死地揪住。
门洞里早已等候着两个人,是那天的红毛和瘦竹竿,男人用力一甩,满月趔趄撞到墙上。
红毛环着手臂,依旧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一步步走到满月的面前,嘲讽地笑了声:“你他妈还挺能躲。”
“你想干吗?”满月双手攥紧书包的背带,掩饰自己的恐惧。
“干吗?找你算账,你上次泼了我们一身臭水,以为就这么完了?”红毛冷笑了一声。
这种情况,满月不可能硬碰硬,识时务地嘴上服软,“那我……帮你们洗衣服。”
“洗?想得美,赔钱!”
“我身上没带钱,我回家给你取。”满月没撒谎,学校食堂都刷饭卡,她确实没带钱。
他们不这么认为,瘦竹竿不屑地说道:“你当我们傻呢,你回家还能回来找我们?”
“书包,拿过来。”红毛伸手喊道。
满月乖乖把书包递过去,红毛接过,可能觉得沉,顺手扔给身后的男人,男人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扔,夹层都翻了。
“操,真他妈没钱。”男人暴躁地把书包扔在地上,吼道,“翻她兜。”
红毛走过来翻满月的兜,兜里只有一部手机和一张公交卡,手机不停在响,红毛犹豫了一下没敢揣兜里,连同公交卡一起摔到了地上。
一直没有反抗的满月突然捂住了耳朵,这倒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三人互看一眼,瘦竹竿按住满月,红毛去掰她的手。
耳朵上戴着一对金色耳钉,满月打完耳洞一直没好,总是反复发炎,姥姥就给她买了一对金耳钉,说养耳朵,好得快。
男人一步上前,粗暴地扯下满月的耳钉,鲜血顿时顺着耳垂流下来,疼得满月忍不住哭出来。
看她哭,三个人好像更加兴奋,那种兴奋就像喜欢看虐杀小动物的变态者,以恃强凌弱为快感。
“现在知道怕了,还没完呢。”红毛抬脚狠狠踹在满月身上。
满月后退两步,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门洞里面是平房,墙根堆着不少杂物,上面盖着塑料布,塑料布四角压着砖头,满月吃痛地捂着小腹,半天没站起来,她突然摸过手边的砖头。
红毛以为她要反击,嘲笑她自不量力,男人正准备冲上去给她点颜色看看,满月举起砖头,转身砸向身后的平房玻璃。
“哗——”一声,玻璃稀碎,屋内的人声变得清晰。
“谁砸我家玻璃!”一个穿着衬衣衬裤的大老爷们踩着拖鞋跑出来。
“操,赶紧走,有人出来了。”男人见事儿不妙,大喊了一声,转身跑去推停在旁边的摩托车。
满月爬起来,跑过去拉住大叔的胳膊求助。
男人飞快骑上摩托车,两个女生跨坐在后面,轰隆两声,车刚要起步就被跑进巷子的陆启明和关津撞了个正着。
满月看见陆启明出现,气势瞬时燃起来,洪亮一嗓子:“哥,别让他们跑了,他们打我。”
巷子狭窄,摩托车横冲直撞朝他们开过去,陆启明和关津左右让开,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车速不快,他们一人一边拽停了车,把骑车的男人拖下来。听到满月挨打,陆启明脑子里的温良恭俭让全都丢远,把男人按在地上,拳脚雨点般招呼上去,两个女生吓得抱头躲到墙边。
天空飘着小雨,地面溅起水花,满月急忙跑到陆启明的身边,怕他再把人家打坏了,抱着他的胳膊,喊:“好了,别打了。”
男人抱着脑袋蜷缩在墙根,陆启明看着满月校服上的血渍被雨水洇开,眼底浸满戾气猩红,咬紧牙根,问她,“都谁打你了?”
“她。”满月指着红毛女生,“她踹了我一脚。”
关津活动着揍累了的手腕,走向红毛,这会儿她倒柔弱起来,抱着膝盖哭哭啼啼。
穿拖鞋的大叔看俩人打架的气势,劝关津别和女孩计较。
关津没惯着她,抬脚对着红毛踢了一脚,“她打我妹的时候可没分性别,我和她礼貌个屁。”
李菁菁不再为了自己隐瞒,一五一十和老师说了真相,老师和菁菁随后一起冒雨跑过来,就怕他们出事。
这场雨一直没停,到了派出所,三个人都老实了,一查身份证,两个16岁,最大的19岁,他们交代和满月并不认识,是帮朋友出头打架。
满月把事情还原给警察叔叔听,还说:“他们不止打我,还翻我书包抢钱,没找到钱就抢我的耳钉,金的呢。”
她指着自己的耳朵给警察看,耳垂被扯出一道口子,血凝成了结痂。
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不单单打架这么简单,已经构成了抢劫。
这件事发生后,校园霸凌问题引起了学校的高度重视,欺负李菁菁的女生被找来家长,夫妻在校长办公室闹得不可开交,互相推诿管教失责。女生家里要了二胎,父母对女生的陪伴减少,她就到处认陌生人做兄弟姐妹,满足心理上对爱的缺失,再用暴力手段驯化猎物,博取关注。
可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她欺负别人的理由,学校对她进行了劝退处理。
同时学校老师也对李菁菁做了心理疏导,和她的父母进行了沟通,还安排了“大声说出校园霸凌”为主题的升旗仪式。
李菁菁作为本次主题的发言学生,她站在国旗下,校园广播全校范围播放着女孩铿锵有力的声音。
“同学们,大家好。
我是一个遭遇过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我站在这里,是想告诉大家,在遇到校园霸凌时,不要隐瞒,沉默只会让霸凌者更加肆无忌惮,让更多同学被他们欺负、伤害。
我们要勇敢向老师、家长求助,让霸凌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让我们大声说出校园霸凌,不要让它成为我们成长道路上的阴影……”
当然,以暴制暴也是不可取的,陆启明和关津被罚写检讨。
晚上,陆启明的房间亮着灯,满月幸灾乐祸走过去,说:“哥,你会写检讨吗?不会,我可以指导一下你。”
毕竟从小到大,陆启明都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学生,写检讨还是第一次。
陆启明没和她扯皮,而是关心她,“耳朵上药了吗。”
满月摇了摇头,“还没呢。”
陆启明放下手中的笔,说:“坐着,我给你拿药去。”
满月听话地坐在床边等。
陆启明取药回来,拖过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用棉签蘸着药水,轻轻帮她涂到耳朵上,不忘教育她,“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要什么都给,别护着,钱不重要,人重要,别爱财。”
“我不是爱财,我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满月委屈巴巴说。
陆启明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
满月解释:“我兜里没钱,我怕没有证据,到时候他们再不承认,那我多亏啊。我寻思留点儿证据,但警察叔叔说了,不管抢没抢到,抢劫一块钱也算抢。”
“就你鬼机灵。”陆启明笑了,看她耳朵上的药水晾干了,催她,“好了,早点儿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我明天可以多睡十五分钟。”满月伸出手指比画着。
“你……不和你同学一起搭车了。”
“不搭了,没意思。我那会儿是对他有滤镜,觉得他高冷,斯斯文文,现在褪去滤镜,再看他就像一本封面很吸引人的书,内容烂透了,多看一眼都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陆启明垂着头,努力克制着唇角的笑意。
“他可比我哥差远了,我哥多好,有事儿真上。”
“我怎么觉得你形容得像条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