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熟(34)
作者:芝喜
“我们这个计划就叫……”满月往嘴里塞进最后一根虾条,捏空咪咪虾条的包装袋,灵光乍现,拍板决定,“就叫拯救咪咪计划。”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的清晨说起。
“那天我起得早,外面大雾都没散尽,就见远处走来一个男人。”满月伏在桌前,声情并茂地描绘着,“光着膀子,穿着条大裤衩,身上还系着一条围裙……”
正讲得传神,小冬打断她,“月姐,你起大早干啥去了?”
“我和我姥姥去早市买大果子和豆腐脑去了。”
“是张奶奶家豆腐脑吗?她家的好吃。”
“是是,就是她家的,她家放的黄花菜多……”满月认同地连连点头,忽想起跑题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男人还提了一把菜刀,不是普通的菜刀,是那种很厚很重砍骨头的刀。他一脸凶神恶煞走进胡同,趴在地上的流浪猫,大概有七八条,像收到了信号,全都炸毛蹿起来跑掉了。我姥姥说动物能闻到血腥味儿,那个男人一定是杀猫的。”
“杀猫干啥啊?”小春听得认真,胆子又小,捉着小秋的衣服直往她身后躲。
“做羊肉串啊。”满月一本正经地分析,“我姥姥说,外面的肉要少吃,都是死猫烂狗肉。”
小冬再次打断她,“大成烧烤好吃,他家蘸料的花生碎可香呢。”
满月再次认同地连连点头,“我也爱吃他家的,他家烤蚕蛹……”说一半又想起跑题了,“你就长个吃心眼子,能不能别老打断我,小秋你控制一下他的嘴。”
小秋听命地捂着小冬的嘴。
“据我这两天的观察,那个清晨屠夫就住在这儿。”满月拿出一张早就画好的简易地图,目标地点还画了一个醒目的红圈,“这里之前是个幼儿园,后来废弃了,我扒门缝往里面看过,院子里躺着好多猫,我们只要翻墙进去,就能救出小猫们。”
计划敲定,几个小孩一起前往废弃的幼儿园。院子高门紧闭,他们站在涂鸦墙外,整齐地仰头看。
“哇——”小冬僵着嘴角感叹,“这墙得有三米了吧,咋爬啊?”
“困难是有的,但我们要不惧风浪,迎难而上。”满月绕着墙根转悠,找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墙面,她踅摸捡了几块砖头摞在一起,“这样不就能爬了。”
满月抬脚踩上去,手脚并用,刚准备爬,小春拉着她的胳膊,提醒她,“满月,你穿的裙子。”
“不碍事儿,我裙子长。”满月提了提垂到脚踝的裙摆,帆布鞋踩着墙砖缝往上爬,三两下就跨坐在了墙头,小冬和小秋跟在她后面也坐上了墙头。
小春恐高,安排她守在门口,要是“屠夫”追出来就喊人支援。
计划安排周密,三人骑在墙头,院子一览无余,几只猫身体僵硬,舌头伸在外面,并排躺在树荫下。
满月吸吸鼻子,“真可怜,那些估计已经死了。”
性情上来了,满月最先跳下去,小冬和小秋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一个个跳下去。他们这边脚刚着地,屋内就飞奔出来一条大黑狗,朝着他们狂吠冲来。
“月姐,你也没说还有狗啊,我怕狗。”小冬吓破了胆子,手脚麻利地爬上墙。
满月也挺怕那条龇牙的大黑狗,更可怕的是惊动了屋里的人,男人拎着菜刀冲出来,大声吼:“谁?”
这一嗓子,吓得满月赶紧推小秋往墙上爬,她殿后,隔着树冠与男人凶狠的眼光对视上,她两条腿没等调整好方向,就直接坐着从墙头摔下去。
小冬和小秋赶紧扶她,关心问:“满月,你没事儿吧。”
能没事儿吗,那么高摔下来,疼得满月直揉屁股。
两人把满月从地上搀起来,小春也跑过来了,眼尖发现满月裙子有血,惊呼:“满月,你摔出血了。”
满月扯着裙摆回头一看,“哇”一声就哭了。
暑假注定与即将中考的初四生无缘,老师背身在黑板上写着重点,陆启明放在书桌堂里的手机无声亮起,他瞄了一眼,是满月的号码,满月知道他上午有课,如果不是发生大事,绝对不会打电话打扰他。
陆启明趴在桌面,手机贴在耳边接起,他没说话,安静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结果,电话刚接通,就听见满月哭得口齿不清,说:“哥,我摔了,屁股都摔出血了……”
“你在哪儿呢?”陆启明完全把身在课堂,把老师,都抛在了脑后,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撞得桌椅哐当响。
老师被他吓了一跳,刚想批评谁上课讲话,转身连人都没看清,就见一抹穿着校服的身影消失在后门。
教室里顿时沸腾,学生们七嘴八舌议论,老师握着粉笔愣在讲台。
幼儿园的位置离学校不远,两条街,陆启明一路狂奔。满月哭得眼睛红了一圈,他气还没喘匀,二话没说蹲在满月身前,“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家中只有姥姥在,陆启明路上给姥姥打了电话,老人年纪大腿脚慢,他让姥姥直接去社区医院等他们。
陆启明背着满月往医院跑,满月勾着他的脖子,哭唧唧问:“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她问完,他心更急,提着她的腿窝往上颠了下,跑得更快。
十分钟不到,俩人比姥姥还提前到了医院,陆启明本就话少嘴笨,小姑娘更是摔傻了,兄妹俩稀里糊涂地和护士描述了一遍情况。
诊室的消毒水味让满月产生生理恐惧,护士带她进去的时候,她紧张地握了握陆启明的手,说:“哥,我怕。”
陆启明不安地求护士能让他进去陪妹妹吗?护士笑说,他进去不方便。好在姥姥及时赶到,进去陪满月,这才让他勉强安心。
没过几分钟,诊室的门开了,里面传出一阵笑声,少年急匆匆冲进来,额头还挂着汗水。护士揽着满月的肩膀说没事儿,小姑娘来月经了,第一次来没经验,还以为摔的。
两个小孩儿对望了一眼,都挺尴尬的,医生笑话他俩搞得场面和生离死别似的,问妹妹不懂,怎么哥哥也不懂。
陆启明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生理卫生课是男女分开上的。”
医生吐槽现在的学校,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还分开上。
虚惊一场,遭殃的只有满月的连衣裙,那是陈岚新给她买的,陆启明脱下校服外套让满月系在腰上,满月扯着裙摆,唉声叹气,“完蛋了,我才穿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等满月从医院出来,小伙伴和“屠夫”也赶来看她。
原来大叔是一名兽医,租废弃幼儿园是为了冬天让流浪猫狗有安身之地,过个温暖的寒冬。院子里的猫也没有死掉,大叔怕它们交配繁殖,帮它们做了绝育。至于菜刀,他解释是帮毛孩子们剁菜备粮。
满月听完都忘了疼痛,激动地夸赞:“屠叔叔,你可真是个好人。”
男人被夸得害羞挠头,后纳闷:“你咋知道我姓涂的?”
“……啊。”满月和小伙伴互望,大家微笑缓解这场乌龙带来的尴尬。
盛夏骄阳似火,阳台上晾着一条洗干净的鹅黄色裙子,和一件红白拼色的校服,风吹过,飘散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他们青春的序幕也就此拉开。
青春期最让家长头疼的莫过于孩子早恋的问题,而他们家,最先早恋的不是已经进入高中的陆启明,而是还在初中晃荡的满月。
满月初四那年,学校举办秋季运动会,她四肢不发达,什么项目都没有报名,但凭借着好人缘组织了一支啦啦队。当然,她组织啦啦队也是有私心的,不光为自己班级加油。
陆启明升入高中,两人的学校不在一起,也就不能一起回家了。
他比满月稍晚到家,一进屋就看见满月盘腿坐在客厅的地上,地上一片狼藉。
“你……这干吗呢?”陆启明像躲避水坑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躲着不踩到地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