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希望他做实验时仔细些’是因为什么？他曾做过什么粗心的事么？犯了什么错？”

“这个……”

曾晨匆匆抬头看了钱茂一眼，又立马移开了视线。

“希望他做实验，使用危险品的时候能多注意安全，不要随意走开。”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这么提醒他的？”

“发生什么事……”曾晨为难地歪了歪头，“这个我们校长不让说，嗯……所以……”

“这个你大可以放心。”钱茂道，“问完你后我就会去你们校长。如果谎报瞒报警情，那他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钱茂为了吓唬他，加重了语气道。

“你现在不告诉我，也属于知情不报。”

曾晨登时脸色变了变。迟疑片刻，他抿了抿嘴唇，朝四周望了眼，压低声音问：“你们为什么要调查这个呢？”

“最近有件案子，可能和这事有关系。”

“案子？那孩子出事了吗？”

“他现在很安全，但我们想了解得更清楚些。”

“那……等会儿去校长那，你能别说是我第一个说出去的么？”

“可以。”钱茂点点头。

曾晨靠住走廊围栏，踌躇了近一分钟的时间。

钱茂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直到他考虑好，决定开始坦白交代。

“其实是这样，应该是……三、二……哦，三年前，纪廉读初二那年，他在实验室做实验，用到了白磷，但用完后没马上锁进柜子里保存，人也离开了。好巧不巧那会儿打扫卫生的进去了。其实门边上就写了警示牌的，可那老人不识字，结果碰翻了白磷不说，居然还在化学实验室里抽起了烟……”

钱茂默不作声地点着头，迅速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下关键信息。

“白磷就那么被他引燃了，烧起来根本扑不灭。等纪廉来办公室告诉我们，已经晚了……当时那老人烧着的样子……太可怕了……”

像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曾晨整张脸变得煞白。钱茂看在眼里，但他本人似乎并没察觉。

“后来朱老师找来了泡沫灭火器，对着他喷了好久，白磷扑灭后立马把那老人送去医院了，但人很快就死了。急性肾衰。毕竟那是白磷啊，不是面粉……”

“能带我去看下那间实验室么？”

“好。”

曾晨领着钱茂上到三楼，走到最靠东的一间实验室后站定。

“就是这间。”

钱茂走进去仔细看过一遍，又走出来，探出身朝四周望了一圈。

“这栋楼不做平时教室用么？我看很多都空着。”

“对，这栋楼是专用教室楼。美术教室、音乐教室、物理实验室、化学实验室、生物实验室，就这种。”

“嗯。”钱茂从西边走回来，站定在化学实验室前，发现正对着对面楼的洗手间。

转头一看，专用教室楼这层的厕所却是关着的，他推了推。

“这间厕所不能用么？”

“对，这一层上厕所要么下一层到二楼上，要么去对面。从这过去。”

曾晨指了指连接专用教室楼和对面楼的走道。

钱茂望了眼，问：“对面那栋是什么楼？”

“是领导的地盘，校长室、教导处、德育处那些。不过办公室集中在一楼和四楼，领导嫌学生来上洗手间吵，二三楼空着放放杂物，不呆人。”

“意外发生那年也是这么个布局么？”

“对。从我来这学校就是这样。”

“哦。”

钱茂穿过过道，走到对面楼兜了圈，最后停在洗手间外的走廊。

朝四周望了圈后他走进男厕，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对面，发现可以清楚看到化学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

“警察当时来学校查了后怎么说？”走回来后他问。

“查下来就说是意外。当然了，肯定是意外了。”曾晨道，“老人家被烧的时候，纪廉不在，他在前面那栋教学楼的洗手间。”

曾晨说着指了指前方。

“监控有拍到当时他走过的画面。按你们警察的专业说法，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嗯。”

钱茂应了声，抬头看到角落顶上的摄像头。

“那这个监控呢？当时拍到什么异常了么？”

“哦，说起这个，太巧了！”

曾晨因他一句话回忆起细节。

“那天化学实验室走廊的摄像头碰巧坏了，就直接卡在几点来着，我忘了，就那么一个时间点，结果警察来调监控，门卫才发现那个摄像头卡死了，根本放不出来。”

“哦？”钱茂扬起一侧的眉，“这么巧？”

“对。”

“那有对着门卫室拍的摄像头么？”

“对着门卫室的摄像头？这个我倒没注意，应该没有，没装。”

“嗯。”钱茂不知在本子上写什么，用笔圈了几圈。

“老人叫什么？还记得么？”

“我记得姓寥……寥……有福，对，叫廖有福。”

“嗯。”钱茂在纸上记下名字，“后来这事怎么了结的？”

“学校给了那家人一笔钱，然后把事情压下来了……这事传出去，对学校影响不好，对纪廉也不好。他那时才12岁吧我记得，小学跳过级，年纪特别小，而且为校争光拿了很多奖，学校也是考虑到这点，想保护他。”

“嗯。”钱茂沉吟着再看了遍记录，问道，“你第一时间不在现场是么？”

“对。不在现场。那年带纪廉的化学老师不是我。”

钱茂停下笔，抬起头来，“不是你？”

“对。”曾晨点了点头，“发生那起意外后学校才把我换去纪廉他们班的。我就当了他一年半的化学老师。”

“嗯。”

钱茂低头应了声，心想怪不得他嘴巴这么松，随便一吓就说出了事情经过，原来事情与他无关。

“那当时纪廉的指导老师是谁？方便告诉我名字吗？”

“其实……其实就是刚才办公室里那位。朱老师。”

“就是你刚才说的，是她找来灭火器扑灭了白磷？”

“嗯。”

“好。明白了。”钱茂放下笔，收回记录的本子，“谢谢你配合。”

“没事。”曾晨试探着问，“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么？”

“可以。”钱茂点了点头，又说，“不过麻烦你让那位朱老师过来下。”

“……不了吧。”曾晨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让我现在去叫她，她不是马上就猜到是我把事情说出去的吗？”

“她迟早会知道的。”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曾晨睁圆了眼睛，“你说会帮我保密的？！”

“是。”钱茂点头道，“可我只说在校长那帮你保密。”

“你……”

曾晨的脸一时气得由白转红，沉默到最后只好点头。

“谢谢配合。”钱茂说。

曾晨懊恼地走回办公室。

第66章 《真理的这一面》（7）

曾晨回了办公室后，过了近五分钟，朱长秀才从办公室出来。

“朱老师是么？”

等朱长秀在他面前站定，钱茂开口道。

“是。”朱长秀盯着地应了声，自报了姓名。

“据我了解，学校在三年前发生过一起意外，一个叫廖有福的清洁工因意外丧生了，是么？”

朱长秀推了推细边眼镜，点了下头。

“意外发生在化学实验室，一个叫纪廉的学生在那做实验，是么？”

“是。”

“您当时是纪廉的化学老师是么？”

“是。”

钱茂将曾晨描述的意外发生经过复述了一遍，朱长秀对此供认不讳。

“朱老师，前几天我们队的警员来过学校，他们有没有找过你？”

“找了。”

“你当时是怎么评价纪廉的？”

“我说他很聪明，为学校争得了很多荣誉。”

“为什么你当时没提到这起意外？”钱茂问，“既然你是他当时的化学老师，应该对意外怎么发生的知道得最清楚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