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会重新排座位。”纪廉说。

“哦，是吗？然后呢？怎么说？”

“老师会把你安排在那。”纪廉又抬手指了指靠门的位置。

陈洵乐了，耸着肩摇头，又看回他：“你怎么知道？”

见纪廉不回答，他又说：“既然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要不我们打个赌？”

纪廉没有波澜地看着他，依旧不发话。

“如果老师真像你说的那样，把我安排在那儿，我这石膏拆了以后就送你作纪念了，顺便附上我的亲笔签名。要不是，你就自己主动去老师那自首，说你没去开学仪式。怎么样？”

“……”纪廉扫了眼他腿上的脏石膏。

“怎么？不喜欢？”陈洵笑着拍拍石膏，坐直了身子。

“那这样吧，赌点实在的，就一个星期午饭吧，怎么样？”

纪廉沉默几秒，摇了下头。

“嘿，我说纪同学，你这样就有点无趣了吧？打赌请几顿饭都不愿意？还是你也知道自己刚才瞎诌的，肯定会输？”

广播这时响起了开学仪式结束的音乐。纪廉没做声，回到座位。

学生们做完操后陆陆续续回来了。高二二班排在一班前面，安安静静从走廊经过。

高博因为个子的缘故，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前面，拿着二班班牌。

葛佳排在女生队伍的后半段。经过一班窗前时，她朝里面望了眼，发现教室里不止纪廉一个人，有些意外。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向纪廉，嘴巴开合着，正在说话。但广播的声音太吵，隔着窗户玻璃，她听不清。

纪廉和葛佳对视一眼，之后将视线转向了她身后的蔡兴。

蔡兴走在队伍的最后，路过一班教室时，无意朝里望了眼，于是和纪廉有了短暂的目光交汇。

那几秒间，纪廉的眼神令蔡兴不由为之一怔。

一班的学生涌进班后，看到班里留下的人除了纪廉又多了一个，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小心翼翼又充满好奇。

陈洵发现了，只要纪廉出现，班里气氛就变得很微妙。

张清朝教室里扫一圈，开了口。

“这样，因为有些高个子的同学坐前面，容易影响后面同学看黑板，我们再适当调整下座位。”

在他看到靠窗倒数第二排那张陌生的脸时，他不禁愣了愣，接着视线向下，看到了男生侧身跨出来的右腿上打着石膏，明白过来。

“那个同学，陈洵，是吧？”

陈洵伸手指住自己的脸：“对，老师，我就是陈洵。”

与此同时，纪廉正在翻书的手停了下来。

“嗯。等会儿记得来我办公室拿校服。”

张清说完又扫了遍教室。

“你个子太高，都把你后面的男生挡住了。换下座位。”

陈洵听他这么说，一愣。还真要换。他不由看向纪廉，发现纪廉也正盯着他。

张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纪廉，迟疑几秒后说：“这样，陈洵，你和纪廉换个座位。现在别动，下课了自己换下。”

陈洵震惊地瞪大了眼：“为什么啊老师？！”

“这节课时间比较紧，你有什么问题下课找我沟通。”

张清说完又指了几个学生互换座位。

陈洵只好憋下这口气。他看回纪廉，见纪廉已经低头看起了书，只好闷闷不乐地将头扭了回去。

换好座位后，张清把班干部安排了下。

新学期伊始，班干部以毛遂自荐的方式来敲定。

张清宣布选举开始，有几个跃跃欲试，却迈不出步子，大部分都只是按兵不动，紧张为难地互相看着。

陈洵打响了第一枪。

陈洵初中当了三年的体委。虽然这职位也不是什么美差，但事关他的“专业荣誉”，为此他还想继续当下去。

目标明确了就积极争取，犹豫只会败北。陈洵就是靠着这股一根筋的冲劲，熬过了三年艰苦的体能训练，最后在江阁体育特招只招三名的情况下，靠出色的表现拿下其中一个名额。这会儿机会都摆在面前了，如果不争取一下就把体委拱手让人，陈洵不甘心。

“张老师，我！”

陈洵高举起手。一时间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了他。

“我想竞选体委。”

“行。”张清点点头，又看向台下，问，“还有人想竞选体育委员吗？”

没人做声。

张清见状朝陈洵招招手：“上来说竞选感言。”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陈洵兴冲冲地拄着拐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叫陈洵，是体育特招生，国家二级运动员，专项是游泳。”

陈洵拄着拐，以一个有点滑稽的站姿站在讲台后，嗓门响亮，半点不谦虚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特招考试的时候，我50米自由泳游了第一，差点就破省队的记录了。跑步、打篮球也挺厉害的。有喜欢的同学以后可以找我一起打篮球。”

陈洵明说了想当体委的强烈意愿，希望大家能给他投一票。

拉完票，陈洵原以为能得到一呼百应的效果，结果底下鸦雀无声。有些同学一脸状况外，有些则似笑非笑，像是围观耍猴一样盯着他。

“好。”张清点点头，很认可陈洵这样争取的态度，望向台下。

“同意陈洵担任体育委员的举手。”

话音落下，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举手。

陈洵有点着急，重复了一遍张清的话：“同意我担任体育委员的同学，请举手！”

然而依旧无人回应，一部分人不再看他，低下头自顾预习功课。

陈洵惨遭冷遇，尴尬地立在黑板前，脸上洋溢的热情被冻住。

“没人赞成？”张清又询问了遍，并不意外。

这样的情况历届开学都发生过，十五六岁，正是滥用内敛的年纪，对爱出风头的同学也有种天然的敌意。

“那我们先选其他班干部吧。”最后张清说，“陈洵你先回去。”

“……哦。”

陈洵闻声垮下肩膀，拄着拐，一步一挪走下台，沮丧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就在这时，有只手不紧不慢举起来，最后笔直地停在半空中。

“我投他。”

同学们闻声而动，转头的动作在那一刻整齐划一。

陈洵也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举着手的纪廉，惊喜地挑高了眉毛，龇着白花花的大牙傻笑起来。

张清也没想到纪廉居然会支持陈洵，愣了几秒才说话。

“……好，有一票支持陈洵。”

这时有人跟着举起手。

“我也支持！”

说话的人是林达，一个碎嘴的热心肠，在接下来的竞选中选上了班长，往后的日子，跟陈洵一来二去约打篮球，成了朋友。

其他人看林达一眼，又相互打量了会儿，陆续举起手来。很快，举手的人就过半了。

张清心想这班级还是得有个扔石头的人。不扔石头，激不起水花。

“好。那有反对票吗？反对陈洵当体委的举手。”

同学们望着已经将手放下的纪廉，跟着将手放下。没人提出异议。

“好，那就由陈洵担任我们班体育委员。”张清说。

“谢谢大家！”

陈洵扔下拐杖，绷着腿，右手举到头，朝众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之后兴高采烈地下了台，拐拄得飞快，敲在地砖上“咚咚”直响。

气氛热络起来，竞选顺利进行了下去。

回到座位，陈洵牢牢盯着纪廉，直到纪廉朝他这投来一瞥。

“谢谢！”陈洵连忙抓住时机，用唇语朝纪廉道了谢。

纪廉看了几秒，眼神依旧淡漠，没有回应陈洵的感谢，回过头，视线重又投向了窗外的银杏树。

竞选结束，成功竞选上班长的林达有些不安。

纪廉没参选任何职务。

竞选前，林达满心以为纪廉会当班长，再不济也得是个学习委员。他知道纪廉是个多厉害的人物，也打心眼里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