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夜(18)

作者:水一间


既然纪廉不露情绪,他嘴边的安慰便也没了用武之地,只能搁置回心里了。

“那个,单看电视也挺无聊的。纪同学,要不打两局游戏?”

为了打破沉默,陈洵提议道。

纪廉答应了。

两人又转到书房,在电脑上登QQ账号时,陈洵又想到在进入高中前,纪廉甚至都没有个QQ账号。

陈洵玩的是个新出的游戏,叫英雄岛。他让纪廉坐在靠背椅上,自己搬了个椅子坐纪廉旁边,看纪廉玩了会儿,他忍不住开口。

“喂。纪同学。”

“嗯?”纪廉盯着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滑动着,淡淡应了声。

“你说,葛佳会喜欢玩游戏吗?”

“不清楚。”

“那要是葛佳要你陪她玩游戏,你乐意吗?”陈洵问。

纪廉没说话,直到新手训练结束,才抬头看向他,说:“不会。”

陈洵抓着头发转回头来,“行吧。”

“胜利”两个字跳出来,而陈洵甚至都不知道刚才短短两分钟左右时间发生了什么。

等重新回到游戏房间,陈洵往身后沙发上一靠,仰着头直晃。

才玩了两局而已,纪廉不仅了解了游戏规则,还完全掌握了操作。

陈洵嘴里连续说了不下十遍“绝了”,终于恢复神智。

“不行。”他坐直了身子盯住纪廉,“再来一局。这次我要看清你到底是怎么秀的。来来来。”

不过十分钟,陈洵瘫回沙发上,把手机扔到一旁,仰头盯着天花板,双目失神,心态崩了。

“你果然是AI。”许久,他从后槽牙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纪廉看看他,伸出手去拿水杯喝水。

陈洵垮下身子,视线定在纪廉的脸上。

“嘿,纪同学。”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喊。

纪廉停下喝水的动作,转过脸来。

“你长这么白,那儿的毛到底是不是浅色的?”

说完,他又和上次一样,指了指纪廉的裤裆,眼睛却盯着纪廉的脸,盯了会儿,笑笑地点头。

“诶,这次进步多了啊,耳朵都不红了……”

纪廉转回脸去,紧接着默默伸出脚,在陈洵打了石膏的右腿上不轻不重地蹬了一下。

“啊——”

陈洵猛地弯腰抱住脚,笑声转瞬成了哀嚎。

白雁回家进屋时没看到纪廉的鞋,知道陈洵没留纪廉吃饭,走进客厅后对着陈洵劈头盖脸又是一通数落。

“人家来做客,你就请人家吃一顿?你送人家出门没?我看你是没有,你这断腿只能在家呆着。”

“我送了。”陈洵坐在桌前,反驳了句,“我送他到小区门口呢。”

“真的?”

“这我骗你干嘛。不信你自己去查小区监控。”

“哼,我吃饱了闲的啊?又不是你爸,动不动就去查监控。摄像头可以为我作证。”

白雁说着把饭菜端到桌上。

“算你还懂点礼数。”

陈洵没吭声,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刚夹起一块肉,脑中又浮现中午同纪廉吃饭时看到的那一幕。

他确定看到纪廉笑了。虽然特别浅,特别短暂,但他的确看到纪廉笑了。

陈洵愣愣地往嘴里塞了几口白饭,迟疑了几秒,抬起头来看向白雁。

“妈。”

“怎么?”白雁瞪他一眼。

“从小就没妈是不是特别可怜?”

白雁听了一愣,把饭碗重重地掷到桌上。

“陈洵!你几个意思?”

“不是……我不是在内涵你!诶呀。”

陈洵委屈巴巴地低头又划了口饭,嚼巴了两下,咽下后戳着碗里的饭摇起了头。

“算了,没事。不说了。”

“神神秘秘。我还不乐意听呢。”

白雁说着自顾舀了碗汤。

陈洵看她一眼,低下头去,心想还是别把纪廉他妈去世的事说给她听了。他妈这张嘴,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被别人看到伤疤已经很不好受,好了的疤再替人揭开一一展示给人看,太残忍了。

晚上胡编乱造挣扎着写完作业,洗了澡躺到床上,陈洵闭上眼,思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想到纪廉提到母亲上吊自杀时冷淡平静的样子。

才十四岁的纪廉。他不禁想。

纪廉现在的脸几乎找不到七年前的影子。

成长真是件神奇的事。

如果不是纪廉在小学时跳了两级,不多也不少,他们就不可能在相差两岁的情况下同一年进入江阁,更不可能进同一个班。

陈洵想起刚才纪廉从木盒里取出八岁那年他送他的乐高人偶,说“很巧”时的神情。

这个在别人眼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天才,看似不具备正常人类的情感,却意外地重情义,还留着他小时候送他的一个玩偶,像失散多年重逢的兄弟一般,对他照顾有加。

可这样一个特殊的新朋友,和葛佳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过去陈洵向来是个心大的人,睡眠质量奇好,沾了枕头不出十分钟就能熟睡,可这一晚,他又失眠了。

第14章 《墓碑在诉说》(1)

雨水透过她冰冷的心诉说

阳光在她脸面惨遭杀戮。

沉重的碑石说不出更多。

——狄兰•托马斯《墓碑在诉说》

周一上学去的路上,陈洵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色,手里摆弄着书包上的骑警挂件。脑中空白了几秒,紧接着不知为何,他又想起纪廉他妈妈去世的事,眼前随之又浮现起纪廉提到他母亲自杀时的表情。

过分冷静的模样。

至亲过世真能做到释怀吗?

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下,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是否真的感受不到凡人的痛苦?

陈洵的心情不由跟着沉重起来,呼吸也随之郁郁不畅地堵在胸间。

这种压抑的感觉令陈洵回忆起他十二岁那年溺水。他收回思绪,叹着气朝后重重一靠。

白雁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干嘛呢?叹什么气?”

陈洵干笑了两声,望着车顶,头无力地朝左右晃了晃。

这时开着的汽车广播里正在聊最近发生的几起手机被安装病毒软件的案件。

陈洵不由来了兴趣,将身子朝前探了探,伸手把广播音量调大了些。

“……这款名叫‘X卧底’的病毒软件可谓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已经有不少市民中招了。”

电台女主播用夸张的语气讲解道。

“它可以通过彩信传播的方式散播这个手机病毒,一旦您点击了链接,就会有病毒软件悄悄地自动安装到您的手机中,进行这个通话窃听,甚至是行程跟踪,整个过程您都无知无觉,压根不知道被跟踪窃听了……”

“对。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在此再次提醒各位,碰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彩信,您可得收收好奇心,提高警惕性,千万别随意点开。”

男主播接道。

“国家现在也正在严厉打击这种病毒软件的传播,相信不久的将来,这款名叫‘X卧底’的软件,就再也当不了您手机里的卧底了。”

……

听到这,白雁关掉了广播。

“这个病毒软件我知道。”

陈洵惊讶地掰住椅背,盯住她的脸。

“您还在电子科技方面有所涉猎呢?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滚蛋。”白雁打过方向盘,说,“我就打麻将的听人说起过。有人被窃听了银行卡卡号密码,被转走了好几万块钱。你也得留心。”

“我?”陈洵指住自己,说,“我一没银行卡,二没钱,留什么心啊。”

白雁从后视镜里瞪他一眼,说:“也是,你压根没跟踪窃听的价值。”

“对嘛。”陈洵躺回座椅靠背,岔开腿伸展开身子,“你还是专心开车吧,别撞了,咱这小polo可不经撞,和大卡车撞起来尸骨无存。”

“哼,是吗?”

白雁听后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听得陈洵浑身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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