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岸(50)
作者:四润
那厮却还非要凑过来贱兮兮地问,“「味道」怎么样?”
一语双关,余稻香挂不住这调侃,飞起筷子就想打他。他嘻笑着躲开,不再逗她。
吃完饭天色已晚,余稻香倦得睁不开眼,楼也不下了,径直爬上人家的床就要去睡。薛稷藏摇晃着她的肩膀不让她闭眼,“以后不许再拍这种照片,更不许外传,听见没?”
余稻香揉了揉眼,身子往旁边一歪,又被薛稷藏掐着胳膊扶端正,烦躁不安,“知道了。我这不哪儿也没露么,再说只发给了你,有什么关系…”
薛稷藏噎住 ,可不是么,是你自己非要送到钟琮跟前的,他正色道,“传给我看也不行,想看我会回来看,你这样发出去,万一被人p图怎么办?”
余稻香快困傻了,口中含含混混,“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些么…”
薛稷藏干脆上手扒开她的眼皮,“不行,下不为例,我没跟你开玩笑。”
余稻香眼神恢复了些清明,看着他,说好。
初夏降至。
是夜,一记炸雷穿墙入耳,余稻香惊醒,心如擂鼓,不敢睁眼,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怀中人鼻音瓮瓮,“再使劲就勒死了…”
她将眼皮抬起了一道缝,夜灯亮在床下,昏暗摇曳的柔光之下,没有狞笑的脸和森白的牙,只有安然闭着眼的他。
睡断片之前,他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钟琮是如何心惊肉跳捂着双眼大叫「my eyes」;他百里奔袭送钟琮回来找代大夫「忏悔」作为精神补偿是多么无奈…
然而现如今耳畔的暴雨如注,余稻香有点混淆,他到底是打着教育她的旗号回来睡她,还只是单纯地怕她吓到回来抱她。
余稻香闭眼,雨珠砸着玻璃,也敲打着她的心。若她的人生,简单到仅靠一个拥抱就能认定一个人,就能成全一段心意,那该多好。
可惜。现实如沈景柔所言,这人不属于她。
没关系,此人虽不算坏,但坏事做尽,余稻香的声音闷闷地从薛稷藏胸前传来,“你…提醒我不许拍「艳照」,呵呵…你用这法子对付过谁?”
还用说。肯定是某个纠缠不休,惹他心烦的女人。但说不定开始的最初,那女人也曾被他放在心尖,就像她现在这样。
他的说教,看似有爱,但基于一个事实——他也默认自己不会是她的终点,才会担心。反正经验我给你了,教训你要自己长,以后不要吃亏,就这样。
雨水清洗得不像是大地,像是同一屋檐下的这对男女。薛稷藏埋首,他无话可说,她总是这样讨人厌的聪明。这种夜半的清醒惹人生厌,手探进她睡衣,他想把他们都折腾累,可她虚虚地挡住他,恹恹道,“我不想要了。”
就算她用尽全力,也不可能挡住他。可他迟疑,最终罢手。
人在心烦意乱时往往会忽视细节,细节叠加细节会发酵出大发现,会让人更加心烦意乱。
薛稷藏忘了,从前只要是他想要,那对方就应该承受,没有为什么。什么叫应该,应该就是不需要理由。可这个余稻香次次对他说「不」时,他次次真的会停,他没注意也没细想过为何。
雨声澹澹潺潺绵绵点点,今夜过后,是个夏天。
第六十四章
白开水般的恋爱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谈了小一个月,夏天真的来了。
感谢薛稷藏手头的项目,余稻香只消跟他做周末情侣,除非有雷雨。
薛稷藏比天气预报还精准,天一下雨,他就回家。余稻香一开始是怀着感恩的心看待这件事的,但越到后面越不对劲,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像他打着当她的保护伞的旗号回来睡她,故小余大夫的心理障碍治疗过程开启了倍速。
当她再三强调她好了,不害怕了,现在天上砸下个雷劈她脑袋上她都能安之若素,薛稷藏看她不像硬撑,遂点头,但市区再有雷雨时,他仍要跟她视频一会儿。
视频也不怎么说话,就开着摄像头自由活动,余稻香常常是一打文献刷下来头都不抬,倒是薛稷藏偶尔会说上两句话确定信号是不是卡了。
少应付一回是一回。余稻香这一口气还没松下来,薛稷藏攒到周末就会变本加厉地要回去,缠住她,困住她,休想下楼。那动静魏姨简直呆不下去,干脆周末不过来了,自生自灭去吧。
余稻香面红,忍不住吐槽,薛公子反问,“你不喜欢?”
她一时语塞。欢愉不假,她只是浪费不起这时间。每次事后她都会大脑宕机,那种困倦深入骨髓,倒下去一睡便是日上三竿,半天的光阴报废。
她向薛稷藏抱怨,他反过来劝她弦不要拧太紧,“也不一定非要次次得第一。”
呵呵。何不食肉糜。余稻香不复多言。
转眼到了宋其荣的生日,余稻香倒饬利落跟着薛稷藏出门。车子发动之前,但见他抿着唇目视前方心有所想,余稻香也不催,在一旁静候。
薛稷藏的优点之一是守口如瓶。在家从未听他议论过谁的八卦,外头的新鲜事都是跟钟琮和代薇一起吃饭时听钟琮说的,说也是点到为止。
从前佘家劲就不太行,班里的家长里短他一顿饭的功夫能演绎出好几个版本,听得余稻香不胜其烦。
今天他兄弟的局,估计他会有所交代,少顷,薛稷藏开了口,“宋其荣的儿子小名儿叫小白,今年十三了,你见了别一惊一乍的。”
余稻香点头。薛稷藏沉吟片刻,又道,“他儿子的亲妈程季安是他初恋,生下孩子就出国了,之后时不时回来看看孩子,国内国外两头跑。这回宋其荣不想让她走,你万一碰见聊起来,劝和别劝分啊。”
想了一下,薛稷藏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你要是非要劝分,那就好好说,别一棒子打死…”
眉心按了几下,薛公子改揉太阳穴,又道,“非要一棒子打死的话,最起码别当着宋其荣…”
余稻香忍俊不禁,这一退再退无处可退的,看来上回跟他出门儿胡说八道过甚,留下的阴影面积过大,“那你别带我去不就得了。”
“那不行,”薛稷藏脱口而出,又怕她以为他非她不可,“哥儿几个都得带家属,给他们一家三口营造点温馨的家庭氛围…”
“欲速则不达,这样容易适得其反。”薛稷藏刚说完,原地就被余稻香一棒子打死了,他挑眉,“你怎么跟钱倩一个说辞。”
不过现在宋其荣心意已决,姑且先遂了他的愿,走一步看一步吧。
车行至半路,薛稷藏又想起一个事,“李又明今天不去,所以我们都没带助理,晚上咱们得在山庄那边住一晚,不能提前走,要是你嫌无聊,就先回房间。”
余稻香有点失望,晓艳姐不来的话,那她就只认识钱老师,师生之间有压力。想到此不由得发问,“李助理跟小赵总不是形影不离么,为什么不去?”
老友局,他又不是外人,按说不应该呀。
薛稷藏笑而不答。就大明明那个心眼儿,还能因为什么。宋其荣过生日程季安她堂哥程叔琛肯定会去,琛哥追过周晓艳,怕人家还惦记呗。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也至于。
带着对一切争风吃醋行为的不屑,薛公子携佳人来到了城北的山庄,一片山水湖泊别墅区,是亮哥家的产业。
这边夏天凉快,地方大,晚上可以一家一个小独栋休息,互不打扰。远远地就看到亮哥在主楼前面的草坪里里外外地张罗,今天大明明又犯了倔,亮哥少了重要的左右手和气氛组,正忙得团团转,薛三连忙过去招呼。
大部分人余稻香看着眼熟,但分不清甲乙,只是她仍是叫小赵总「大表叔」时,赵亮此番却改了口,喊她「弟妹」,这关系听着有点错综。
一中午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余稻香吃着,跟钱老师聊着,又新认识了几个小姐姐随便寒暄着,这顿饭吃得倒也欢快。偶尔瞥向主桌,但见薛三和他的兄弟们有说有笑,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