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蜗牛追杀的女人[无限流](9)

作者:莲藕君


“当然,他们在抱怨林弱,他们的亲戚却在抱怨他们。”

“人性真复杂,不是吗?”乐乐笑笑,将亲戚社交账号发布内容的截图给温警官看。

林弱在旁边听着,这和第四次两人对话时温警官所说的内容大差不差。

只是林弱没什么感觉。

她想,她应该是有个孩子,可能也有个丈夫。

听下来,蜗牛确实很像被她丈夫买凶杀人来解决她的。

毕竟,妻子死了,第一个被怀疑的,永远都是丈夫。

“妻子死了,第一个被怀疑的,永远都是丈夫。”乐乐也说着同样的话:“温警官,我们明天处理后事时,该找这位丈夫谈谈。”

明天处理后事,他们已经在宣判她的死亡了。

“不,她也许还活着。”温警官拿过平板:“我必须过去一趟。”

乐乐:“可导弹就要发射了,你离得太近,会被——”

“如果我回不来,每年帮我在妹妹墓前放一束百合吧。”

“她喜欢。”

第二次,温警官还是去了那栋房子前。

与上次相同,林弱无法上前。

她站在那里,远远看着砍刀一下下刺入温警官的身体,挑断他的筋脉,划破他的肌理,血连带着肠子,都被带了出来。

而他一直没有放弃。

他用生命再次拦下了蜗牛。

甚至于得益于第一次的战斗经验,还伤到了蜗牛。

林弱注意到,他的每一下出招,都变化了位置,像是在试探蜗牛的致命弱点在哪。

她站在那里。

突然冷静了。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警察为自己为大义赴死,正道光辉太过耀眼,让林弱也不禁心绪震动。

更何况,他死前还这般惨。

这被折磨杀死的过程,不知为何,更叫林弱无法忍受。

可当她意识到温警官这次是在试探时,像是体内有一个开关打开,有另一个她冷眼旁观,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并随着他的动作,去分析,去拆解,去判断。

不是他一个人在那里。

是她与他一起在找蜗牛的致命弱点。

就像是……伙伴一样。

导弹来临时,温警官拉开了身上的手榴弹。

似乎,想在杀死蜗牛的力量上再加一道筹码。

但导弹都杀不死的人,再多一个手榴弹,也聊胜于无。

林弱站在那里。

再次看着蜗牛起身,走过。

这一次,他同样停到她的身边,看了过来。

林弱以为他会同样走过。

可他开口说话了。

第6章

“你是送外卖的吗?”他的声音隔着雾一样,吊儿郎当的欠揍。

林弱:……

她直接抬手,对他比了个中指。

风吹了过来,凉凉的如同缠绕脚踝的蛇,将她吹散了。

第三次。

警局中,林弱站在温警官的身旁,看着他终于与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通上了话。

“林弱,你好,我是警察。”

“我的警号是ZX73434981。”

“你现在很危险。”

“杀了蜗牛。”

“我姓温。”

“蜗牛有一个致命弱点。”

“你可以试试。”

他的声音一直温和,像是恒久不变的温水,刚刚好的温度,不会让人觉得冷漠,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络。

温和之中带着坚定的劝解,是属于人民警察的正义。

“你可以试试”这几个字林弱第一次听时,只觉意味不明,带着点看透一切的笃定,以及居高临下的蔑视。

像是在说,你这个小老鼠,为什么还不听话呢,好吧,既然你要撞南墙,那就去撞吧。

那时候,林弱对温警官并不相信。

试想,当一个人从封闭的房屋中醒来,没有记忆,没有光明,身体虚弱,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对方说他是警察,要她杀了房间中的杀人犯。

这样天方夜谭的发展,或许真的有人会在意志动荡之下听信安排,但林弱不会。

她名字中有弱,但她却不想顺应这个名字。

可看到温警官着一面的所有发展时,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警察,也许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也许,他们可以合作。

像伙伴一样……

温警官扶桌的手微微用力。

林弱恍神,看来她应该已经死了。

死前对蜗牛比出了最后的中指。

这个世界中,温警官亲耳听到她的死亡,应该不会再去找她了吧。

或许,他可以继续活着。

但他活着,也会被她拖入轮回吗?

温警官并没有放下话筒。

他头微微垂着,阴影明灭,周身沉沉,像站在阴冷芦苇荡前的旅人,看着眼前的小鹿陷落,连眼中的光都湮灭。

以手扶额,却更像是负疚不堪,难以支撑着一个人如此之近的死亡。

明明毫不相干,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又为何要因她的死亡而愧疚呢?

林弱透明的身躯映着温警官的哀沉,张张嘴想调侃,却没有抬起嘴角的力量。

视线中,温警官浑身肌肉猛然紧绷,遇到天敌的豹子般警戒。

他另一边的话筒,似乎被人捡起了。

应该是蜗牛。

林弱试图靠近,但动弹不得。

温警官在挑衅:“蜗牛,我知道你有一个致命弱点。”

“你在那等我。”

“我会杀了你的。”

他放下电话,又一次起身离开,毅然决然,毫不犹豫。

林弱被他带离。

这一次,过去的道路似乎短了些。

他用命拖住了蜗牛。

再一次。

他死在她面前。

再一次。

蜗牛逃脱。

再一次。

风吹来,她飘散了。

再一次。

但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往后一点的世界。

温警官破碎的尸体被当做蜗牛的,上了新闻,被钉上耻辱柱。

虽是犯人,警局也给了体面,找了口小棺材,找了块墓地,埋了进去。

乐乐哭得七零八碎,一连八天,每天都会带一瓶尿和一桶粪,泼在墓地上。

哭得有多狠,倒得就有多猛。

每一天为一个死在蜗牛手里的受害者,她都会带着受害者的照片。

世界是灰白的,照片也是灰白的,林弱一张张看着,眼角莫名发疼。

最后一天是为温警官,乐乐打扮地漂漂亮亮的,特地画了防水的妆,即使是哭,也是好看的。

埋着温警官的墓碑上已挂满了蛆虫。

林弱不能走远,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孵化、蠕动、翻滚,挂着腥黄腐臭的汤汁繁殖,顺着泥土渗透到温警官仅剩的躯体碎块上。

其实第二天,就有人忍着臭味将棺材撬开了。

来的每个人都带走了一块碎肉。

林弱的视角是跟着温警官走的。

她能看到每一块躯体,都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封在水泥里,烫在香里,扎在刀片里,垫在门槛里,五花八门地仇恨和泄愤,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重复的。

警局知道且默许着。

乐乐开始顺着刨土的缝隙往下倒屎尿。

她在哭,林弱在看她。

因为没有找到温警官的尸体,人们便默认他殉职了。

最初,乐乐执拗地认为他只是失踪了。

但今天她拿来温警官的照片,就代表她也不再否认他的死亡了。

林弱靠坐梧桐树旁,歪头看着,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为她哭成这样。

她的丈夫接收了她的财产,领取了补偿金,带着她的孩子,和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起离开了这座城市。

上飞机时,因为亲得太过火热,旁若无人,两人差点将她的孩子落在机场。

——这是林弱从乐乐那里听来的。

听上去,她的丈夫不会为她而哭。

听上去,她的孩子以后会有很多哭的时候。

“哭什么呢?”

有温和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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