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流恋情(8)

作者:林如是


想想,她这么紧张实在没道理。她又何必害怕呢?错又不在她!再说,这公孔雀敢做那种事还怕人家看?想想他那时还满不在乎地对黛咪抛媚眼呢……越想越恼,不禁脱口而出说:“你还怕人家看到吗?那时你还有心情对黛咪抛媚眼,我看你根本是一点都不在乎--”

她猛然煞住口,懊恼地对自己皱眉。多嘴惹祸,她怎么学不乖,又脱口说这种不经大脑的话?

果然,唐伯夫阴森的眼睛瞇了起来,露出一种玩味的表情盯着谢阿蛮。他在研究她,琢磨着该如何对付她--

看着他那神情模样,谢阿蛮心里不禁发毛。她拚命告诉自己要镇静,她根本没理由害怕……

“那位小姐,妳的香肠烤好了--天霸王呢!”路边那摊贩蓦然的一声叫喊,惊破了他们之间饱涨的气流。

谢阿蛮这才想起她刚刚被唐伯夫打断的“伟大事业”。好不容易终于打中了“天霸王”,她看看那路边摊贩,闲着香肠的扑鼻香,眼光恋恋不舍……

唐伯夫循着她的眼光,心里会意,嘴角狰狞一笑,对那摊贩喊说:“不必了!你留着吧!”

“啊--”谢阿蛮一阵失望气恼。是她好不容易才打中的“天霸王”呢!她为甚么要听唐伯夫的摆布?

她张口要喊,立刻被唐伯夫用手堵住嘴巴。他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说:“妳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甚么!”他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听起来特别不怀好意。

“这……算威胁吗?”她气得发抖,嘴巴被捂着,声音也跟着嗡嗡发抖。

但她气归气,心里直发毛。她“怕”唐伯夫;那种怕,不是因为敬畏惧怕而生的胆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软弱情绪……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她力图镇静,避开唐伯夫的眼光。让唐伯去看出她的弱点,知道她“怕”他,等于自寻死路。

“上次我问妳,是不是认识我,妳不承认,脾气倒挺大的,这下可没话说了吧?”唐伯夫斜睇她一眼,慢慢放开手。“说,妳接近我太太到底有甚么企图?”

“企图?”谢阿蛮愣了一下,一时摸不着头绪。

“没错。妳不是跟她要了电话号码吗?”

唐伯夫表情阴森得可怕,冷酷无感情。谢阿蛮打个冷颤,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这真的是唐伯夫吗?那个随色飞舞的采花蜂,风骚卖弄的公孔雀?她迷惑了。那个邪气轻佻,狡狯坏气的男人,竟会有这种冷酷森狠的表情?

她困惑地看着他,接触到他眼眸中的轻视猜忌,心里猛闪过个念头,恍然大悟,控制不住脱口低喊起来说:“我懂了!你是怕我把看见的事情告诉你太太?”

唐伯夫瞳孔缩了缩,表情更加冷酷。他的气度很冷,一点都不像平常那个拈花惹草、风骚带钓的风流种。

“我的事情从来没有瞒过她。”他冷哼一声,冷冷盯着谢阿蛮,一字一字由齿缝逼出来,一团团冷气喷在她脸上说:“我也不在乎妳怎么说--但我警告妳,妳最好别乱说!”

一团团的冷气喷在脸上,实在不舒服极了,谢阿蛮极力忍住想拂掉脸上那团团冷气的冲动,闷哼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我说甚么嘴?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对你的事有兴趣?”她咬咬唇,不甘心地又哼了一声。“哼!你如果怕别人说话,就别到处发情!敢做不敢当,算甚么男人!把太太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在外面乱来,东窗事发了才心虚--啊!你干甚么?”满腔的不甘心变成了一声惊呼。

唐伯夫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硬将它扳起。从路旁看来,那是亲吻最好的角度,气氛也很暧昧可疑。可祇有谢阿蛮领略到肌肉被撕扯的痛楚--唐伯夫对她下手一点都不怜惜保留。

“我从来没有瞒她甚么,我的事她都知道。我也不管妳究竟看到甚么,要怎么胡说。但我警告妳,妳最好别对她乱说!”一字一字都是威胁,口气也更冷更阴更森。

“她”--自然就是指他太太佟曼去了。但有点令人费解,唐伯夫既然甚么事都没瞒他太太,也不怕他太太知道,又何必如此威胁她?

她知道唐伯夫不是在开玩笑。她分辨得出来,他说那些话是认真的,他的“警告”也不是装装样子而已。但到底是为甚么?他既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在外头干的那些“好事”,又为甚么不准她说?

她快速扫了唐伯夫一眼,顺手拂了拂脸颊。她满脸都是唐伯夫的味道,身上也沾满了他的气息。下巴也隐隐在作痛--

“我说过了,那不关我的事,我也没兴趣管你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跟你太太说甚么!”去他的!管他到底为甚么!反正不关她的事。

有一点可确定的是,唐伯夫很在乎佟曼芸。他虽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的风流韵事,但他也不准别人对佟曼芸胡说伤害她--就是这样!这种事就是这样。风流胡来的是男人,但受伤害的总是女人。

不过,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祇想把关系撇清,撇得越清越好。早知道,一开始否认到底就好了。

“唐--那个--”她差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慌忙煞住,硬生生轻口说:“那个……其实我也没有看到甚么,我的视力不太好,所以……再说,我的原则是不关自己的事绝不自找麻烦,也没兴趣管别人的事--就这样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特别加重语气,强调她甚么也没看到--至少,有看没有到。她必须极力撇清和这件事的牵扯。

唐伯夫动也不动,探究似地望着她。她困难地转开头,寻找呼吸的空间。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窒息死掉!她已经很低声下气了,唐伯共还不满意,不知他究竟想干甚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将她逼到死角,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身体几乎贴着她的身体,威胁得她几乎动弹不得。她身上沾满了他那身恶心的香气,再这样下去,她怕要窒息死在他怀里。她打个哆嗦,有些无可奈何,说:“我甚么也没看到,甚么也不会说,可以吧?”

唐伯共仍然动也不动,矗立如泰山。

他并没有在听她说话,祇是一径蹙额看着她,一副思索的表情。

他并不在乎谢阿蛮看到甚么,祇是觉得奇怪,他为甚么会对她有种怪异的印象?

他确定他跟她是没“关系”的--他从来不对学生出手,对那些绕着他团团转的小女生也从不甚在意。而以这种“干扁”的身材和轮廓,他当然也不会费心去留意过。

但为甚么?他对她竟有一种放不下的隐约印象,彷佛似曾相识过?

他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曾否在哪里闻过。但那淡淡的感觉一直撩拨着他的记忆,牵引着他的思绪……

他疑惑地打量她,搜寻她的表情,看她那微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弧线倨傲的下巴和微露出一丝愤懑不屑的表情--啊?他胸口一紧,乍然恍悟!

就是那个眼神!就是那种感觉!

原来是她!

长久以来,他一直感觉到他周旁有缕轻蔑不屑的视线环绕着;不是很强烈,祇是隐约地牵绊着他。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久了反倒慢慢成为习惯。那感觉很淡,有些飘忽,他老是抓不准它的来向,原来--原来全是这个家伙在搞鬼!

他不动声色,侧了侧身子,举起手盖过谢阿蛮的头顶,斜倚着墙上。换了一副狎腻的表情、暧昧的要笑不笑,声音有点懒,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妳说,妳叫甚么名字?”

他突然间这个做甚么?谢阿蛮狐疑地抬头望他。

过去两年七个月来,她不曾和唐伯夫正面接触过,祇是远远地轻蔑不屑着。她一直对他没有好印象,看见他祇觉得碍眼心烦。她讨厌像他那种没有一点贞操观念的男人,下意识地对他心存偏见,看他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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