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踏雪而来(19)
作者:陆听橘
等游礼拎着两杯柠檬水和小蛋糕折回田径场时,刚刚的女孩已经在男子四百米的场地旁占据有利位置。
三号跑道的高个男孩撞过终点线,惯性下又往前跑了一段。
那女孩也拎着奶茶跟着他跑,直到看人家速度慢下来,才递上奶茶和纸巾。
离得不远,游礼能看清女孩双手都在微微发颤,唇边笑容更是完全不自然。
可就是这样笨拙的表达,却反而让他心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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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的运动会,游礼照例没参加任何项目,只穿着志愿者的绿色马甲到处打杂跑腿。
蓁蓁则和上一届一样,被老师揪去没人报名的四百米充数。
原本在跳高场地帮忙的游礼,听见广播里说“请高三年级参加女子四百米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趁着跳高比赛比拼激烈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朝着田径场那侧移。
看清蓁蓁在中间那条跑道,他找到一个空位站稳准备静静观赛。
发令枪“砰”一声划破天际,女孩们齐刷刷冲刺出去。
站在游礼边上的同学们扯着嗓子在给自己班的选手鼓劲,他握了握拳,刚准备张口喊加油。
身侧的短发女孩将他打断:“你是志愿者对吧,你能帮我拿一下吗?我去下卫生间,马上就回来。”
那女孩是一班的,经常和蓁蓁她们几个一起在食堂吃饭,他见过几次。
她此时手上递过来的,正是蓁蓁上午穿来的灰色连帽卫衣。
游礼抿唇“嗯”了声,那件卫衣被冯蕴搭到他手臂上。
他低头定定看着,已经全然将耳畔的嘈杂屏蔽。
这是他离蓁蓁最近的一次,不是没想过抱着衣服去终点,等她到达时候亲手给她披上,这样或许就能借机认识。
再或者,他可以在她口袋里放一张写着自我介绍的纸条。
但最后都没有。
他只在她卫衣口袋里放了一包纸巾和一个橙子,由刚刚那女孩将衣服还回去。
第二个越过终点线的蓁蓁被一群同学簇拥,矿泉水和毛巾接连递到身前,纸巾自然也不会缺。
游礼一个人站在这头,凝望人群中笑靥如花的她。
遥遥一眼,足以让他珍藏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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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蓁蓁将相机往脖颈上挂,退出拥挤的人群靠近到游礼身边。
见他盯着不远处看,自己也顺着往那边望两眼,疑惑道:“在看什么?是不是发现什么好的画面了?”
游礼摇摇头,视线落到她身上。
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就在眼前。
他将柠檬水戳开递过去,微弯的眼角释出恰到好处的柔和,像要将眼前的人融进去。
他放慢语速,一字一句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十八岁时没能做到的事情。”
第15章 你踏雪而来
周五。
在店里一起吃过午饭,霍宗平开车送霍蓁蓁去了车站。
回来的时候想着只待一周左右,家里也有换洗的衣服,她就只带了个行李袋装一些洗漱用品。
这会儿因为从店里拿了衣服,又被夫妻俩塞了些吃的、用的,一个大行李箱还差点装不下。
车子在车站门侧的临时停车点停稳,霍宗平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叮嘱:“下了车直接打个车回去,到了告诉我和妈妈。”
“知道啦。”霍蓁蓁笑着应一声,伸手将行李箱接过。
霍宗平并没急着离开,看她拎着箱子上台阶,忍不住张口:“还是给你买辆车吧,来回想什么时候走都方便,要带多少东西也都行。”
这话题讨论过好几次,霍蓁蓁稍显无奈地开口:“爸,我平时基本都在画画,哪里用得到车子?回来的时候也都是您来接我的。再说,我住的地方也不好停车,我可不想为了个代步工具放弃喜欢的住处。”
看霍宗平还皱着眉头,她又补充一句:“我要是需要,随时找您刷卡。”
霍宗平鼻间呼一口气,摆摆手:“行吧行吧,进去吧,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霍蓁蓁咧着嘴挥挥手:“我走啦,您回去路上开车慢点。”
说完,她拖着行李箱尾在人群后头进玻璃门开始检票。
候车大厅里人来人往,交谈声混杂,她放慢脚步左右看了看,见游礼在右手边靠墙的位置坐着,这才又加快脚步走过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问:“到很久了?”
游礼循声抬眼,摇摇头说:“也才刚到,正想给你发信息。”
她弯唇笑笑,看了眼过道正上方的电子钟,“不早了,直接进去吧。”
游礼“嗯”一声,抓起摆在一边的黑色挎包和吉他包往肩上挂,又俯身将霍蓁蓁的行李箱接到自己手上。
霍蓁蓁已经侧身迈出半步,手上箱子被往回扯,她下意识扭头。
“我来拿吧。”游礼缓声说。
她没多计较,点点头松了手。
游礼将她的行李箱和自己的黑色背包一并放进行李舱,只留肩上的吉他包。
座位在第三排,霍蓁蓁先上去在里侧靠窗的位置坐下。
后头的游礼却并没急着落座,他抬手探了探上方的空调孔,冷风,幅度还不小,车上人多,为了空气流通倒也无可厚非。
他只好将出风口往右移了些,确保不会正对着霍蓁蓁的脑袋吹,这才摘下吉他坐下。
霍蓁蓁道了谢,看向他摆在脚边的黑色吉他包,“这个应该不是上次那把贝斯吧,看起来不太一样。”
游礼答道:“是木吉他,爷爷喜欢听我弹,所以回来的时候就带上。”
又往吉他包看两眼,霍蓁蓁收回视线继续说话:“你连吉他也会?还是说,吉他和贝斯其实也算相通?”
游礼轻声笑笑,“说相通也可以,因为我一开始学的就是吉他。知道一些乐理,再去学贝斯确实更好上手。”
提起这个,他眸色沉下来,“其实这把吉他是我爸爸的,他年轻的时候喜欢自己鼓捣这个,我后来也是用他买的那些速成教材学会弹吉他的。”
霍蓁蓁缓缓点头,“不过你把这把吉他带走了,你爸爸现在不弹了吗?”
他一滞,声音变轻:“我爸爸去世了。”
这答案完全意料之外,霍蓁蓁满脸尴尬,低声说:“抱歉,我不知道。”
游礼微笑着摇摇头,“没事的,我那时连三岁都没有,对于爸爸的样子没什么明显的记忆,只是靠着照片和爷爷奶奶的描述简单有个轮廓。”
他偏头朝左手边瞥一眼,自己岔开话题:“我学吉他没找过老师,一直是自学的,本来只是想当个爱好,没想到忽然稀里糊涂成了乐队的一员。”
“那为什么组乐队之后,你反而放弃吉他做了贝斯手?”她问。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组乐队的时候正好缺个贝斯手而已。”他答得平淡。
目光往她身上短暂一落,反问:“你是不是觉得贝斯手没什么存在感?”
霍蓁蓁抿抿唇,还是迟疑着点了下头,“是有点,加入po腾讯群思而咡二勿九依四七,看最全网文揉纹不过准确来说不是贝斯手没存在感,是贝斯的声音太低,如果不是内行人,或者单独的贝斯音,一般人很难在一段编曲里听出来。”
游礼努努嘴,冒出一句:“嗯,贝斯手明明很重要,要是没有贝斯手,谁给乐队拿外卖呢?”
“嗯?”霍蓁蓁眨了眨眼。
半秒后,反应过来这是个玩笑。
和身侧的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出声来,方才稍显沉重的气氛这才拉回正轨。
她咧开嘴,一双眼睛也弯成月牙的弧度。
静静看了几秒,游礼才继续说话:“像你说的,贝斯的声音在一段完整的编曲里是很难被听到的,但如果真的没了贝斯音,那一段编曲又会变得浮起来。”
“它不会像钢琴声悠扬,也不会像小号声抓耳,却又能支撑整段音乐,先行打好节奏基础。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