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67)
作者:今稚
王文静女士为了节省运费,统一寄到了北京耀莱百货,让她自己过去拿几件试穿。
八月是穿裙子的好季节,奥运期间随处可见漂亮姑娘争奇斗艳,做工精致的小众设计裙子特别好卖。
耀莱百货那边走流程很麻烦,傅真打算拿几件挂到美术展周边商店先试水一波。
介于目前处于风口浪尖,她决定打扮得精神点,特意翻出压箱底的“美丽废物”软银色人鱼裙。
光亮如精的金属色,通体镀银般冷艳优雅。后面大露背,前面大开叉还深V,耀眼得像一条刚刚海钓出水的鲜活带鱼。
晏启山觉得太暴露,要她换上T恤短裤,再穿件防晒衫。
傅真嫌弃T恤短裤太普通了不好看,边给自己、给他喷防晒喷雾,边拒绝他的提议。
晏启山拗不过她,只好说,舒服自在最重要,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她坚持漂亮最重要。这个世界很现实,哪怕已经拥有智慧才华,漂亮也必不可少。
像耀莱百货那种高消费场合,漂亮才是入场券。若是不够光鲜靓丽,连站柜台的都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言冷语看人不起。
到耀莱后,晏启山先陪傅真一起去服装部拿样衣。
部门经理非常殷勤,大中小号各三条已经帮忙整理好,但是有一条根据傅真尺码定做单独打包写了她名字的琥珀色花鸟香云纱吊带长裙不见了。
今年家里宽裕起来后,王文静女士每次从广州寄包裹都会单独给她捎香港代购、或自己定做的衣服鞋子袜子。
以前没丢过东西,最近几个月每次都丢。
本来她也懒得计较,可这条裙子为美术馆电影展特别设计的,明天上午就要穿,现在重新准备礼服根本来不及。
傅真翻出设计稿,委婉地询问:“还少了这条,不是被拿去拍宣传照了?”
“哎呀,我没看到这件……”
经理吃了一惊,随即脸色一变,硬生生地改口,“傅小姐您等一下,我让小郑叫她们把裙子送回来。”
“没事。”傅真点点头并不计较,只要还回来就行。
但晏启山没这么好说话,扫视一圈,淡淡地开口:“不用交,直接报警。屡次偷盗拒不送还已经构成刑事犯罪。”
不一会儿,门外突然变得非常喧闹嘈杂。
一群人围着个黑矮胖女员工好言相劝。可那女员工气咻咻叉腰扬言:“姑妈家的公司,我拿几条裙子怎么了?谁报警我就告诉我姑妈。”
闻讯赶来的品牌总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晏启山的脸色,果断报警抓小偷。
傅真心疼晏启山还要操心这种破事,站在他身边白了那女的一眼。
那女的是周韵仪女士远方侄女周娟。被周韵仪强行塞进耀莱品牌部后,自诩皇亲国戚,天天迟到早退吆五喝六,每次见了傅真都哼地一声用鼻孔看人。
傅真嫌和神经病吵架晦气,被偷好几万也忍着没吭声。
今天故意把晏启山带过来教训人,是因为耀莱员工偷偷告诉她:【中午员工餐时,周娟张口闭口肥水不流外人田,准备把妹妹从老家接过来,介绍给姑妈做儿媳妇。】
她越想越生气,埋怨晏启山是只花蝴蝶。
追回裙子、目送办案警察带走周娟后,晏启山买了一捧很漂亮的接骨木跟她道歉。大捧复古粉碎花,墨绿枝叶有竹子的风骨,美得淡然又倔强。
晏启山说,这花像她一样美。
傅真转怒为喜,怀抱鲜花去王府井喝下午茶,半路下车在街边小店买了双薄荷绿绸缎鞋,很配他送的花。
林慧丽见了她,直言:“你这一天天心情过山车似的,依我看,他就是一剂让你痛,让你哭,让你笑,让你快乐,让你上瘾的毒药。”
他MSN空间名为Poison,翻译过来恰好是毒药。
她知道今晚他可能要去见沈繁樱,但她笑着说:“迷失幻觉与真实之间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阿丽狐疑地看着她:“真的吗?”
第50章
今日正值庙会, 昔日清冷的老钱风高级餐厅人来人往。
华美的水晶灯笼大白天也熠熠生辉,推杯换盏间,一片浮光迷人眼。
窗台上摆着灵气十足的白色蝴蝶兰, 傅真盛装坐在旁边,表情平和地微笑:“当然是真的。一段稳定的男女关系能让人快乐。”
林慧丽不赞同地摇摇头, “他们那个圈子爱和性随处可得, 只有关乎前途和利益的关系才稳定。”
这个餐厅之前和晏启山一起来过, 不但生煎包好吃, 红烧肉里的鲍鱼更美味,龙虾也做得特别香。傅真沉默不语, 用心品尝,只当林慧丽的话是耳旁风。
林慧丽咽下嘴里的肉,饮一口金汤, 含糊地劝到:“你和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谁也别动真感情,一个得到钱, 一个尝到色, 到时候了就打个分手炮潇洒说再见。”
傅真放下金丝楠木银筷,轻轻叹气:“什么是'到时候了'?”
林慧丽其实也说不清,托腮苦思冥想无果, 抓抓头发说:“哎呀, 真到那个时候, 你自己肯定有预感的!”
“潇洒完又怎样呢?”傅真顿住夹生煎的手, 漫不经心地反问, 一把浸透江南烟雨的温柔嗓音听着像阑珊秋夜里的凉风。
林慧丽顿时急了, 抽纸巾擦了擦手, 半站起来,伸胳膊用力摇晃傅真肩膀, 咬牙切齿义正辞严地说:“我们TOP1名牌大学高材生当然是搞事业做女强人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入更高的阶层成为人上人啊!你该不会想带着他给的那些从此放弃努力吧?”
傅真不置可否,慢吞吞地吃完生煎,然后说:“你知道吗,这里随便吃一顿都要一两千,而且此刻我身上没有一件东西可以凭自己的努力买得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林慧丽一时间无言以对,嘴里的餐包都不香了,含着红烧肉缓了好一会儿才不服气地说:“可是,凭自己做个快乐的中产不也挺好的?”
傅真摇摇头,有些不忍心打击她。
晏启山的私募基金直接把个人年收入不到三百万、家庭年收入不到一千万的客户归入无收入类别不予接待。
可年薪三百万、家庭年收入千万的清北文科毕业生能有几成?光靠自己,以她俩的家庭条件和人脉,能有多少可能性?
更何况,跟了晏启山后,在亲力亲为筹备美术馆的过程中,她熏陶了品味,开阔了眼界,留学院校也改报了伦艺。艺术是烧钱的专业,没有钱闯不出名堂。
而且,年轻时遇见太惊艳的男人,她无法接受没有他的余生。
那天北京下了点雨,她们一起去酒吧看了比赛、打桌球。
傅真在家和晏启山切磋总输,头一次尝到三连胜的滋味,激动地开了好几瓶冰酒,就着鸭舌卤牛肉卤鸡胗等下酒菜,和林慧丽一起喝到微醺。
因为嫌酒吧里面太吵太热,又双双溜到阳台上,迎着湿哒哒凉丝丝的晚风,点根茶花烟夹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偶尔不痛不痒地闲聊几句。
林慧丽告诉她,“我找了个新的男朋友,从宿舍里搬出来了。”
傅真想了想说:“那你注意安全,不要跟那些青春疼痛片似的出现中奖桥段,那可太疼了。”
回想起傅真苍白地躺在手术床上昏迷不醒的画面,林慧丽不禁摸了摸她冰冰凉凉的脸颊,关切地问:“事后他有好好照顾你吗?”
傅真晃晃脑袋,“那会儿他自己病着呢,给我花了很多钱算不算照顾?”
林慧丽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不禁骂了句:“狗男人。你不要太纵着他。”
“嗯。”傅真应了声,长发凌乱地披着,双手支在栏杆上,吐着烟圈看了一会儿风景,忽然扭头冲林慧丽笑,“这辈子能遇见你和他,能考到北京念大学,真的好开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