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44)
作者:今稚
“你可不就是个麻烦精。”晏启山指尖夹着烟,挑眉拿一双笑眼看着她,“肚子痛要抱着揉一整晚,药得一口一口哄着喝,哭起来没完没了,眼泪比水还多,白天让人融化,晚上让人发疯,为此还总耽误事儿……”
“你别说了。”傅真眼睛瞪得滚圆,热腾腾粉扑扑的芙蓉脸被花气酒气熏得越发艳丽可餐。
“不,我得说个明白。否则回头你又要继续发挥你那不自信的特长折磨我。”
晏启山在流光飞舞的纱灯花影下吞云吐雾了一会,然后撇撇嘴角,摇头笑说:“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我为什么非要深更半夜冰天雪地的在越剧大本营杭州听昆曲。”
傅真顿时怔住,“你不是睡着了吗?”
“你全副武妆艳光照人,早把我照醒了。是你自己一个眼神都没给我。”晏启山伸手捏捏她脸,袖间温雅幽闲的鸢尾琥珀香和上学期北大校园十佳歌手决赛那晚别无二致。
那天她一身粉蓝武旦造型,襟前扎着大粉花,一手拈翎子,一手拿红缨枪,在“得得得”的鼓声中登台唱京歌:“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做长风绕战旗”。
唱完台下等结果。她位置被晏启山占了。晏启山是大赛赞助,家世优渥模样俊美,很让人犯迷糊。傅真没敢打扰他闭目养神,默默把那惊鸿一瞥记在心里,全程正襟危坐。
再后来,南方雪灾,他们半推半就地纠缠到一起。可他每一次抚摸她,亲吻她,进入她……她总觉得不真切,心里无法自拔地纠结、彷徨。即使知道了他俩走到现在的每一步是他设的局,她还是很没自信。
“三哥,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某个难以忘怀的人?”他俩之间,毕竟差着十年光阴。
晏启山勾着嘴角微微一笑,语气诙谐:“你把我想得太复杂了,我哪有什么难以忘怀的人。倒是你,蓝颜知己两三个!我真担心哪天你忽然叫错人。”
傅真嘟嘴看着他:“我和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你干嘛污蔑我。”
一阵风过,将谢的海棠纷纷扬扬落下,晏启山倚金丝椅背坐在花雨里,循循善诱地反问到:“那我和她们只不过萍水相逢,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你为什么总疑神疑鬼,还隔三差五借题发挥生闷气。”
傅真沉默了下,再次想起在杭州“加特林之夜”酒吧,穿丝绸比基尼的女DJ旁若无人地坐他怀里,时不时娇笑着捶他一下推他一下,白生生奶敷敷的胸晃晃悠悠呼之欲出,而他的目光是那样的习以为常,他甚至还懒洋洋地扶着人家的腰。
在香艳场合浸淫太久,他大概从来没意识到,他们那个圈子都是些站在权利顶峰的子弟,表面上风度翩翩,骨子里桀骜不顺、高高在上,对萍水相逢的释义本就与众不同——只要没天天睡在一起,全都是萍水相逢。
她有点累,不想继续和他争执,“到此为止吧,我们以后都别提这些事了。”
“那说开了?”晏启山眼睛微微眯起来,很高兴地拉住她的手,声音低黯,“以后别拿这个气我好不好?马上就奥运了,耀莱成衣线得赶紧上马,过两天我们一起去趟广州。”
他哄人总是这一套。傅真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要气?以后你再和其他女人黏黏糊糊,我走就是了。
不过这天以后,傅真再也没在晏启山身边见过任何可疑异性。
为此,她心里很不安。林慧丽知道了很诧异地反问:“那你到底想他怎样呢?”
第31章
那天以后, 傅真和晏启山平静地过了两周。
他俩一个上学,一个在大宅陪他爸爸见人谈事情。他爸爸人到中年红得发紫,从论坛到市井街巷, 全是各种溢美之词。报社电视台纷至沓来,连带他也不经意间露了脸。
大概三秒长度的中远景镜头。
他穿着飘逸灵动的轻复古灰色权利套装, 懒散闲适地倚着沙发侧耳倾听, 看起来不那么正式, 却十分优雅沉稳, 样貌锦篇绣帙,气质华丽非常。
引得好事者惊呼爹帅儿更帅, 晏家代有美男出。要他爸本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赶紧把小小晏交出来。
他爸最会体察群众呼声,顺势安排他接受几家相熟纸媒的采访。
晏启山告诉她, 其实主要是借机恰当地公开部分个人信息,方便以后好活动。
采访内容全部在三日内见报。
傅真在学校咖啡馆看书时, 把登了他的报刊全摞在一起翻了下。所有内容都经过严格审查, 措辞严谨规范,形象干净励志。
其中《环球人物》还着重介绍了他品学兼优、高风亮节的事迹——
“晏启山性格沉稳,为人低调。出色的外表是他最不值一提优点。
而且, 令人意外的是, 他虽然出生在特殊的家庭, 但幼时却是在藏区和牧民一起长大。直到十三岁才回到北京, 考入人大附读初中。
初二时, 由于品学兼优,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他被“精英摇篮”伊顿公学录取,从此漂洋过海, 独自求学、生活。
整个中学时期,他多次拿下国王奖学金,还担任了橄榄球队队长,在马球、射击等项目上也拿过奖,是学校运动明星。
高中毕业后,他满分考入剑桥三一院念经济学,同窗好友均是各国名流。但念完麻省MBA后,他毅然谢绝高薪,选择回国效力,为维护证券期货市场秩序贡献力量。”
看到这傅真才知道,原来晏启山之前是证监会的。
06年除,为了避嫌他爸爸,他在母亲赵曼琳的支持下主动下海,和朋友一起从事私募,版图涉及基建、地产、科技、农业等领域。
文末还特别强调,他爷爷晏老总十分器重他,叮嘱他要牢记初心,做对国家有益的事。
看完报道,傅真心里沉甸甸的,很想确认一下,这报纸上的天之骄子,和她熟悉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很忙,要帮他爸爸应酬,根本不能回家。偶尔通话往往是凌晨,听起来很累的样子。傅真不想让他分神,就都只聊些轻松的话题。
直到五一这天,他爸终于如期上任并率团出国访问。
他在“一环”打来电话,语气如释重负中带着歉疚:“真真,我半小时后到家接你直飞香港,那边有个投资项目要过去谈退出方式。”
傅真立即开始整理行李。
如今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她衣服少而精,全挂在一排银色衣架上。衣橱四角垒着几块沉香木,熏得满柜子清凉幽沉。
略一思索,她自己只收拾了口红粉饼,几条真丝裙和鞋。
但晏启山常用的她都带上了,他这个人讲究、恋物,但出门唯爱轻装简行,主打一个走到哪买到哪扔到哪。散财童子转世,奢靡浪费得令人发指。
更要紧的是,他睡觉不枕着那条豆绿色破毛巾被会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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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香港后,正值阳光和煦的午后。
他们没有住酒店,直接去了晏启山自己家。一套位于尖沙咀的顶层复式公寓。
傅真问为什么人在北京呆着,却要在香港买个房。
晏启山说,这是他读书时用自己的钱买来度假的。当时为了吃喝玩乐天天不重样,特意选了面朝维港、下楼直达闹市区的物业。
为了娱乐,底层没有客厅只有休闲区。
二层超大天台改成露天酒馆,设计了180度海景视角、电动玻璃穹顶。晚间灯火璀璨、海风习习,远远看着像个包裹在水晶玻璃里梦幻派对屋。
钟点工根据他的意思,提前精心布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