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166)
作者:今稚
乔来了兴趣,“哪里买的?回头我去网上搜搜看。”
这些格拉斯玫瑰花茶,其实是晏启山以前应邀考察时,亲手从香奈儿花田里摘下来做成花茶给她带回来的,外面肯定买不到。
但傅真没有炫耀,也没有泼冷水,只是笑着点点头告诉乔,“百叶蔷薇现在国内也有种的。”
乔其实知道这茶金贵,毕竟傅真喝茶时表情温柔幸福得像在亲吻恋人。她只是随便找个说辞,避免变成夺人所好罢了。
傅真送了乔别的好茶。乔则送出特意带回来的摩纳哥王妃同款粉色Dior丝巾。
合适的友谊决不越轨,彼此最懂如何细水长流地维持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到晚饭时,顺利商定去纽约或巴黎注册品牌。毕竟,目前国内时尚艺术氛围和发展前景确实不如国外,曲线救国会容易些。
法绣、串珠,苏绣等绣花工坊则放在国内,代工厂也在国内找,她们信任自己人,而且这样缴税在国内,又可以提供工作机会,也算是回报祖国栽培了。
商议完工作,抬头一看,窗外万家灯火,夜幕低垂,三里屯流淌着姹紫嫣红的光河,仿佛闻得到脂粉和雪莉酒马天尼的香气。
傅真留乔吃晚饭。简单的三菜一汤,以及一碟剥好的克莱门氏小柑橘和软籽石榴。
乔比傅真早一步在手机上刷到晏家新闻。没敢问,借着道别之际抱了抱傅真,语气如常,“怀孕辛苦,好好照顾自己。”
傅真拍拍她,开玩笑说:“你也是,总在外头闯江湖,记得好好吃饭。”
送走朋友,紧接着宝珠打来电话,“姐,姐夫怎么了?”
“没怎么啊,”傅真一愣,勉强笑了下,声音没什么底气,“他只是最近比较忙。”
宝珠着急地说:“姐,你别瞒我了,我都看到新闻了。”
傅真连忙打开电视机,新闻正播着:晏广森同志逝世后,赵学谦举报其父晏明城其弟晏启山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目前已依法展开调查。
总之,山雨欲来风满楼,晏家摇摇欲坠。吃瓜群众都觉得赵学谦这是自杀式袭击,旨在把亲爹亲弟弟一块儿送进去喝茶。
傅真稳住自己,淡淡的说:“放心吧,没事的。他们家庭内部矛盾,对外就走个流程。”
“要不要我来陪你?”
“不用的,你难得进了一个大制作剧组,千万不要为这点小事放弃机会。”
应付完宝珠,王文静女士又打来电话。
“女婿这是被抓了?”
傅真暴怒,前所未有地大喝一声:“妈!他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你怎么能这样咒他呢!!!”
“我这不也是担心吗,万一真的被抓了,你赶紧的拿钱离婚……”
“不可能!”傅真被气哭,吸着鼻子,一叠声儿愤怒地表示,“我爱他,永远不可能离开他!我就是死,也要和他一起死!”
王文静女士被吼得吓住,“妈妈说错了,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要死啊活啊的,这样吧,明天我来看看你,顺便带几条你小时候的婴儿包被,纯棉的。”
“你别来!”傅真惊得一下子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连忙放缓语气,“我有哥哥照顾,一切都挺好的。”
在晏启山的强力扶持下,家里经济大幅度好转。春节后王文静女士依然在富阳乡下休养生息,还几次三番让傅真带着老公回老家过年。傅真拒绝了。
傅真不想和家里牵扯太深。王文静女士其实也只是嘴里说说而已。
“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
王文静女士顺坡下驴,扯了几句女婿生意好不好,公司忙不忙,然后话锋一转,问杭州耀莱还要不要招人。
“你表姑女儿,干活很勤快,大学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有合适的话,你记得帮她看看……”
傅真差点被气笑。
晏家隔了三代的远亲,前天通过阿姨转接过来的电话里,也是这个说辞。
“一个两个没骨头的蚂蝗似的,欺负他脾气好,都想趴他身上吸血。”
王文静拔高音量谴责她,“你什么态度?有了老公不要父母?看来我真是白生白养白费心机一场了。”
至此,傅真和父母没了联系。
她这辈子,无条件爱护她、信任她的人,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其实只有晏启山。
翌日,早上七点,傅真去山里拜佛祈福。
天气灰蒙蒙的。林雾浓稠,山风呼啸。游人稀少。她独自拾级而上,一路上冷清得有些诡异。好在寺内梵音如洪,僧侣众多。
傅真点燃香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跪在佛前:我哥哥家世显赫,千帆阅尽,做事情一直很稳妥,希望他这一次早日逢凶化吉。
然而,回到家后,晏启山留在耀莱的心腹林特助,竟然已经在客厅里,焦急的等了她好几个小时。
傅真心头突地一跳,“林特助,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特助脸色焦急,直接扶着她往外走,“夫人,先生被批准监视居住了,您再不过去见他一面,接下来可能就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傅真一阵天旋地转,哭都忘了哭,“我哥哥光明磊落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第126章
晏启山高朋满座, 起朱楼,宴宾客,遇到傅真以前总有参加不完的饭局, 到哪都众星拱月。如今楼塌了,纷纷作鸟兽散, 正应了江左梅村名句, 「多见摄衣称上客, 几人刎颈送王孙」①。
傅真年轻, 起初不明白这一点,还去联系慕伯循他们。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倒是Maggie Q好意发来短信:爱人七分, 留三分清醒,记得给自己一尺转身的距离。
她还是个学生,课余时间除了写作业, 多半黏着晏启山,从未想过经营人脉, 晏家人情关系往来也不熟悉, 没有渠道,每天去晏启山监视居住的宾馆都遭拒。
晏启山知道她来,但见不到。赵学谦那边每天派人故意在他面前绘声绘色地转述。
“小姑娘每次来眼睛都是红的。”
“是个痴情的, 一口一个哥哥, 不离不弃, 势利一点的, 早打退堂鼓了。”
“人那么瘦, 肚子那么大, 看着就吓人。”
晏启山听一次, 心疼一次。
以前每晚睡前,傅真都要黏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喊哥哥, 要他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她。当时他觉得傅真只是缺乏安全感,信心满满地安慰她,哥哥肯定和你白头到老,生一串小孩。
可如今,浮世事转头成昨。这些天他不在身边,傅真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黄鹂鸟般悦耳的声音隔着墙远远地飘进来,“我已经拿到批文,为什么还不能进去?我进去给他送点东西马上就出来还不行吗?我怀疑你们违规执行虐待我哥哥……”
赵学谦弹了弹烟灰,笑了声,“你这小情人挺有意思的。”
晏启山心中警铃大作,瞪着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赵学谦,咬牙沉声到:“你别动她。”
赵学谦吐着烟圈,挑眉夹着恨意说:“启山,你觉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资格对我发号施令提要求吗?”
晏启山睨他一眼,干脆利落地说:“让她进来吧,我同意你的条件。”
……
等了许久,傅真提着保桶温进来,精心装扮过,看起来温柔又精神,见了他未语先笑,“午饭时间,刚好家里自己做了三菜一汤,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其实哪有“刚好”。明明一大早就来了,一直被挡在门外。她只是报喜不报忧。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大部分都还在无忧无虑地撒娇。因为跟了他,才会一次又一次被迫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