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136)
作者:今稚
一进门儿,有个傅真不认得的短发女人,立刻不冷不热地嗤笑起来:“哟,看看,还真踩着点到。”
“踩着点到怎么了?不像有的人,不但空手到,还要倒着问老人家伸手。”
周韵仪把筷子重重地一放,温婉古典的模样气韵声调像极了《大宅门》里的九红、《风月》里的郁秀仪,非常美,非常贵气,说话总是带点嗲,但情绪凄厉,随时会癫狂。
另一个长相精明的手推波,开口帮短发女人的腔:“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归你们拿。”
晏广森垂垂老矣,自顾自地喝酒吃菜,对小辈斗嘴充耳不闻。
“……”傅真很怖这场面,怯生生地依偎在他身边。
伺候傅真坐下后,晏启山拉开椅子伸伸腿,“两位二嫂,小点声,别吓到我老婆孩子。”
听到孙子的声音,老爷子这才放下酒杯:“启山,你来得正好,给大家介绍下你媳妇。”
傅真不知道这个环节,她要不要开口说话,于是悄悄挠了挠晏启山手心。
晏启山秒懂,反握住她纤柔的手指,朗声说:“真真比我小十岁,还在北大读书,但我们已经领证结婚,再过几个月我妈就做奶奶了,您也会迎来一个可爱的玄孙女。”
周韵仪听见晏启山对人以“我妈”称呼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呆呆地扭头看了他好一会儿。
她生晏启山时才22岁,大半辈子笼罩在赵曼琳的阴影下,以往晏启山对人说“我妈”,周韵仪从来不敢确定他指的是到底哪个妈。
晏启山嬉皮笑脸地调侃到:“妈,您这是听到要做奶奶了,开心的走神儿了?”
“哎。”周韵仪才回过神,急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放到傅真面前。
傅真定睛一看,金镯子,翡翠镯子,还有很厚一叠红包……这是不是过于贵重了?她完全不懂婚俗,只好求救地看向晏启山。
晏启山冲她鼓励地一笑,“咱妈给的,只管拿着。”
虽然之前相处得不好,但傅真觉得这会儿还是应该谢谢人家,于是,她嫣然一笑,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妈。”
周韵仪也笑了笑,“你好好养胎,改天和启山过来吃顿饭,见见爸爸。”
老爷子适时插话到:“叫他工作不要这么拼命,好歹过年总要回家团聚下。”
周韵仪脊背始终挺得很直,恭敬地回话:“好的爸爸,我会转告他的。”
老爷子点点头,然后扭头对坐在他身边的警卫员说:“小李,把东西拿给启山他媳妇。”
老爷子的见面礼是个锁着的紫檀盒子,沉甸甸的。
晏启山不让她谢来谢去,搭腔表示:“妈,爷爷,真真带着我给你们亲手制作了年货,已经叫司机送过去了。”
周韵仪和他老爷子脸上一齐闪过意外但惊喜的神色,“你们亲手制作的?”
晏启山绘声绘色地说:“对,大费周章制作了三件地道的杭州酱鸭、酱鸡、酱肉。全部是我们自己买材料,自己动手腌制,每天搬进搬出在太阳底下晒得通红透亮,鲜香扑鼻。”
周韵仪叹气:“酱鸭我知道,自己做确实很费劲。”
傅真补充道:“找邻居帮忙做了真空包装,只需要蒸一蒸就很好吃。”
“难为你俩如此有心,来来来,吃菜……”就这样,原以为会鸡飞狗跳的一顿饭,非常意外地,在和和美美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不过傅真压根没吃饱,辞别长辈后,笑吟吟地挽着晏启山撒娇,“哥哥,我要去隔壁吃印度菜。”
晏启山帮她换上藏在包里的白牡丹绸缎软鞋,搂着她豪迈地说:“吃!哥哥也觉得隔壁那家印度菜更香!”
“那我待会儿好好尝尝。”雪后路滑,傅真小心地在他身边。
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铺满整条的街道,就像一条流动的光河,不断地冲刷着京城奢靡的金粉,将攒动的人群融解为发光的游鱼。
北京是锁住他的黄金囚笼,也是属于他的名利场。回到这里,他又是圈内人人仰望的晏启山。
从京云缦府到Masala Art短短一段路,不少人过来恭敬地同他打招呼,“三哥,您回来了?”
店内有淡淡的香味,装修得金碧辉煌,却播放着平和的印度歌曲,从餐厅落地窗旁往外看,璀璨的北京一片纸醉金迷。
这家店老板真的是印度人,纽大毕业,来华工作时娶了北京姑娘,为了买房,一边工作一边开店。如今已经安家拿绿卡了。
听店内老饕说,这家店有口皆碑,老板很帅,开了好几家分店,生意一直红火。
傅真听得入迷,笑言:“好想见见老板本人。”
“老板有啥好见的,美食才是我们此行的初衷。”晏启山板着脸,拉她到窗边落座。
傅真初次尝试印度菜,有些无从入手,再度托腮撒娇:“哥哥你帮我点。”
“有几样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晏启山沉吟片刻,帮他点了红咖喱炖羊腩、玛莎拉鸡肉、蒜香烤饼、烤肉盘、薄荷柠檬水、玛莎拉奶茶。
傅真提醒他:“会不会太多了?”
晏启山骗起她来眼睛都不眨,“没事,人性化服务,有小份。”
菜上来后,果然略多了点,但确实超级好吃。
寒夜容易吃什么都觉得寡淡,而印度菜重香料,就连奶茶也是大吉岭红茶肉桂丁香胡椒绿豆蔻生姜煮的香料茶,冬天偶尔吃喝一顿,真的非常温暖、舒适。
只是咖喱味重,两个人都被腌入了味,吹冷风都散不掉,到家后双双冲进浴室泡澡。
当然,泡澡泡到一半,晏启山自是理直气壮地做了点男人想做的事。
对于他蓬勃的欲'念,傅真起初拒绝,最后也跟着情不自禁。不过嘴里还是倔得很:“哥哥,你轻一点,慢一点,小心戳醒孩子。”
傅真妩媚的模样,宛若一株娇怯的粉牡丹,在疾风骤雨里花枝乱颤。
晏启山满怀似火柔情,捧着她激起水声哗然,“别怕,专心点,让哥哥好好爱你。”
如果终有一天要分离,他希望能在傅真的生命里,留下至死难忘的愉悦回忆,余生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永远会无法克制地想起他。
第102章
凌晨四点, 天蒙蒙亮,晏启山穿着睡袍伫立窗边,饮一杯罗勒马天尼。
酒和杯子都冰冻过。杯口一圈儿糖。罗勒的清香和浓绿特别春天, 完全不见马天尼的辛烈。差不多的做法还有薄荷马天尼、柠檬草马天尼都很适合浅酌。
他个人向来比较喜欢用顺滑的伏特加和少许苦艾酒,加各种新鲜草叶, 调配出香味独特, 具有层次感的草本马天尼。
北京此刻灯火阑珊, 是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候, 晏启山呷口酒,默默平复着噩梦带来的惊心。
没过多久, 一声娇柔的“哥哥”,拉回他的思绪。
晏启山拈着酒杯侧身回眸,只见傅真迷迷糊糊的, 光脚从卧室里出来了,一路踩着千鸟格地毯, 委屈得像个吃不到糖小女孩, “一摸被窝你不在,你吓死我了。”
晏启山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低声安慰到:“别怕, 哥哥只是睡不着起来喝点酒。”
傅真也不问他为什么睡不着, 而是向他讨酒喝:“给我也尝一口。”
晏启山把酒递到她唇边, “不甜的, 你就抿一抿, 尝个味。”
傅真听话, 只抿了一小口。但随即发现很好喝,于是赶紧接着喝了一大口:“还有吗?”
晏启山被她逗得一笑, “酒不能多喝,只调了这一杯。”
“那我都喝了,”说完,傅真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然后勾着他脖子说,“我们跳支舞吧。”
谁家姑娘凌晨要打着瞌睡跳舞的,分明是撒娇。